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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律在你那里,当从始至终稳住。任凭和弦怎样,你须不动如山。 总归是奏完了,竞庭歌松精神,随口应好。 再来。 第七百四十章 琴操 还来?! 竞庭歌摸不透此人今日路数,应该说自回苍梧就没摸到边境闹得那样,放从前他会解释;此番结果虽不算完全功亏一篑,到底离预想有差,放在从前他会来商议。 都没有。一个多月她不找他他也便不找她,总算该聊时局现状、不得不见面,也就是此刻,竟然打算一遍遍奏琴。 慕容峋已经复抬手触琴弦,静看她,等她起音之意。 竞庭歌实在不会对付他这般状态,只得抬手,又瞥近处地上翻开的谱,还弹这个? 慕容峋想了想,改《春江花月夜》吧。 这是真弹伤了,不得不换舒缓些的。竞庭歌不知该嘲该笑,依言起势,琴音初似泉眼叮咚然后随慕容峋对面应和汇作流水声,倾泻渐渐缓,再淌原野,便入佳境。 是觉得我不该休戈,即便顾星朗未死、亲传信和谈,也该不予理会继续南进。韵律谐,乐声缓,慕容峋且弹且开口。 没有。是该休戈。他若死,信王得篡大位,祁国不会立时平复,还将出什么乱子,如今已无从假设,但举国军心必乱,我们强攻,成算很大且能保得住争来的国土;反之,他没死,祁国社稷未动摇,那么祁军势气分毫不会破,进攻会变难、便一时夺得城池,对方会倾举国之力反击数十万人相抗,将是难以估量的大混战,最终收获几何,未见得,但两败俱伤、两国都受重损以至于未来十年二十年都不敢再战,却是可以推算的结果。 竞庭歌难得语速慢,是不自觉在和琴音节律。奏乐为主谈话为辅,以至分明冷硬的内容都沾染了花月柔气。 慕容峋似没想到她这番言论,听着,只管拨弦。 竞庭歌再道:但你当时没这么想。一因战事当前不及虑深远,二因,已经举兵至此,你根本不愿放弃,你愿意力伐。八年了,她自问谙得此人脾性,是别的原因让你选了与顾星朗暂时站到同一阵线,就像那天夜里,你们驻马在一处。 她滑弦,仍是无波澜,抬一瞬眸子看他,又低下去继续拨。 慕容峋指尖稍滞,开始抹弦。 是什么?竞庭歌挑了又提,轻轻扫,等他措辞。这曲子真是明和,能将一切机锋抚得不急不躁。 就是你说的道理。彼时我想得不如你方才说得清,到底碍着他求和与正往北境来,且,他是真不想打,我们一路南下顺利异常,也因祁国各城郡守军几未抵抗。反倒是突袭刚起时我军中军与北境祁军血战,死伤惨重。 也因是突袭,先军铁骑乘夜长驱根本没给祁国北境军以时间阻截,所以至快,到和谈时已抵梅周。 竞庭歌知道他没说实话。 那个原因与他同意和顾星朗各拿城池而不在白国举战的原因,是同一个。 关于颠覆君权的传言?顾星朗在韵水已经明确斩获?那还让纪桓对自己述什么家训? 原来他下了令不抵抗。我以为是告知你的种种关窍帮了忙。 去夏在祁宫坐月,适逢天长节闹戏过、祁北起战事,顾淳风亲赴了战场,回来后几人在清晏亭喝午茶听曲儿,她借对方要学兵法之机探得了许多祁北作战关窍。【1】 当然悉数传给了慕容峋。 同时经过那场短战,祁北地方军虽不能说元气大伤,到底有损,且顾星朗为拔除各地盘根,迁世家又迁军队至十二月也才不过半年,水土不服期未过,也是她决定在这个时间造势攻伐的主要原因。 终归是没成。两厢对比虽未亏损,却也实在没捞到多少好。驻军白国算唯一慰籍。 也帮了忙。却听慕容峋道,大忙,庞裕此番回来禀,因你那些路线筹划与提醒,行军极速,攻打岚门是直接夜半大火烧连营我们太快且狠打对方不及防,无论是否有顾星朗的不战之令,他们都守不住城池。 终归是败在鸣銮殿前她出手救阮雪音。 否则无论那丫头生死顾星朗赌不起、一时答应退位,或者硬赌赌丢了心爱女人的命,任何一种都足叫霁都大乱。 乱起来,可就没人反应北边局势了。 乱起来,顾星朗和顾星止都可能会死。 社稷摇撼,蔚国夺得的大片祁北沃土就都守得住。 一场很难不成的征伐。 竞庭歌是落子无悔的人,从来是输是赢都告诫自己无须遗憾、再接再厉。 却终于在这样的午后难压懊恼,进而急火攻心,想及未来十年都不见得再有这样的机会,胸腔翻涌,手下不惜力当真崩断了一根弦。 轰然震响,指腹见血。 她呼吸难宁,肩胸起伏,慕容峋握住了那只手。我都明白。我答应你,一定拿到这次还回去的城池。在我有生之年。 原本就是他这国君的目标,却说得像在完成她的宏愿。 竞庭歌自知失态,不想陷入无用情绪,抽手欲冷静。 慕容峋不放,另只手忽自衣襟里拿出一样物事,迅疾套到她那只手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