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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华斌等人的场面功夫,迎人进府衙接下诉状,再作一番问询,至少能打发掉这一回合,不至于闹起来。 可车外顾星朗的暗卫正禀的,分明是暴乱发生的经过。 然后围观者中有人说了些话? 是。周遭百姓愈多,议论声不绝,已经分辨不清谁在说什么。然后渐渐起说法,称两年来伤兵营中不断有女子遭迫害,皆被长官们弹压,至今失踪者,恐不止一个。 人群中起这种言论,在那样场合,就必定会被立时传开,顷刻如沸。 那世家老妇与其家中数人,包括华大人他们都在府衙门前,离人群稍远,此话被有模有样传过来时,俱是变色。 而世家又与寻常百姓不同,底气足,声势壮,闻听还有这种事,当即悲悯心大起,不仅要寻重孙女,还要为传言里失踪的女孩子们讨说法。阮雪音淡声接。 殿下明鉴。一再被皇后接住关窍,暗卫感佩之余不敢耽搁,继续禀: 那老夫人听闻重孙女恐遭迫害,人便有些站不住,被家人搀扶勉强定神,颤巍巍再次执槌击鼓,高声喊冤。 如此画面,该当震撼,且能深激起围观者同情同理之心。 来得太快了。阮雪音闭眼一瞬,继续听。 百姓如潮往府衙前涌,已近正午,将主街围得水泄不通,河上船只亦乌压压靠过去,看热闹或造乱,有心的无心的,越发分不出,只有飓风将至前的烟尘在不断飘散,昭示即将开启的动乱。 官兵持械而来,却不能伤百姓,勉强维持秩序,华斌拼了一身气力反复道不可信谣、必会查实。 其声被迅速淹没,人群中喊叫推搡,也不知究竟在叫什么。然后老夫人的喊冤之声变成另一些内容: 昔崟国君主在位,设登闻鼓于朝堂外,有重大冤屈者可击鼓鸣响,直诉君王; 今君上就在宁安,府衙便是朝堂,百姓有冤,牵涉恐不止一桩命案,或还涉军中长官,竟然充耳不闻么?! 君上出来了?马蹄声车轱辘声飞溅在细雨浸润的泥泞中,阮雪音听到此处,心已高悬。 君上出现了。却是从主街另一头,乘车而来。登堂鼓第一次响起时君上便自后门离开,一直在长街尽头默观。 是顾星朗作派。 防着各种意外,又能表明一直不露面的缘由根本不在府衙内。 主君仪仗开道,百姓皆往两侧让。至府衙门前君上下车,人人跪拜,山呼万岁。老夫人被君上亲手扶起。 顾星朗玉立民众前,言大祁自立国以来,对强抢、侵害女子者,从来严惩;到景弘一朝更是大兴女课,对女子之尊重爱护,日月可鉴;出了这样传言,当然要查,若为真,无论生死,都定要将那些女孩子们找出来,叫作恶之人以死谢罪。 可阿月浑子之死是有人知晓的。阮雪音这般想,果听暗卫继续道: 这时候人群中便有喊声,称一月时有曾为护工的孤女染病身亡,如今看来,或非病故,而是遭了迫害。据说那姑娘,还是皇后殿下的学生。 模糊的指名道姓。 明明白白的注意力引导。 是暗示这样亲近关系,皇后甚至君上很可能知情。 却选择了隐瞒。 第八百一十六章 我在 那日之后,种种说法在原本祥和的宁安城里炸开: 让好好的姑娘妇人们出门做事,本就违常理,如今看来,祸国殃民; 战后伤兵营那样的地方,哪里是女子家能呆的,祁廷如此做法,难说不是以小姑娘们为饵,拉拢故国兵将,才会在出事之后自上而下隐瞒。 因天子在场又有重兵把持,这些说法没在当时爆出,是此后两日的发酵。 传言纷纷,街头巷尾争执斗殴不断,乱象始生; 有女儿的百姓家人人自危,姑娘妇人们显著少出门,面对前来解决争端的大祁兵士,皆露惧色。 阮雪音进城之时,阳春宁安与她离开那日相比,已是两番光景。 偶有兵戈或马蹄声响起在两条街外,她遥遥听见,知是那处有乱,官兵出面平息。 顾星朗人在槐府,她进得庭中正见他仰在最大那棵槐树下,脸上盖了册书。 外头烈火烹油,唯这一方天地静好如桃源,她一时有些难确定,究竟是他的平静感染了此地,还是此地宁谧促他平静。 总之细雨方歇,地上还湿,她放缓了脚步过去,伸手捞书,顾星朗的长睫被压得极平整贴在脸上,半晌才睁眼: 刚睡着,就把人吵醒了。 有日子没听他撒娇,阮雪音恍惚一瞬。雨淅淅的,真要睡,回房睡。 真回房又睡不着了。他支起身,整个人有些懒。 睡不着又不管事。阮雪音亦是胡说,分明知他能躺便是暂做完了事,哪怕躺着,也在想事。 此番都照你说的办,又不需要我管。顾星朗挑一侧嘴角笑,头一歪歪到她身上,他坐她站,恰又在胸口处。 撒娇来劲了。阮雪音赶紧四下看,没人该有暗卫,看不见,也便能掩耳盗铃。 派了多少人去找?茫茫新区,大海捞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