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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宵在此? 是。 顾淳风瞧他声平面平,心想也不用多此一举问他看见什么了没,笑笑:该将黎叔引荐给皇后殿下的,她是行家。 黎鸿渐也温厚一笑,同样星空,观星之人却未必得出同样结论,囿于师承、对现世的把握和彼时心绪。皇后殿下与小人云泥之别,小人观星所得,不值对中宫一提。 顾淳风原是客套,说完便要走,听一向惜字如金的半个武学师傅竟花字句在此事上,不由怔了怔。黎叔,是何师承? 黎鸿渐再礼,不敢。小人半生游历,天地山河为师。 半生游历,而后入宫为皇子师,继续带他们游历,方有沈疾。淳风顺着想,未觉不妥,小漠病着,虽有禁卫环护、百里照料,还要多劳黎叔费心。 小人分内之事。 顾淳风一点头,终出门。天色渐亮,灰变得淡,青却更浓,她循着走了二十多年从后宫往前殿的最捷径,沿途碰见清晨往来的宫人,瞧着他们个个心惊胆战又不敢显露的模样,只觉风雨飘摇。 但霁都是座不爱下雨的城。同锁宁正相反。 走过鸣銮殿东北侧那座偏阁,意识到纪齐昨夜是在此间疗伤,她稍顿脚步,终没拐进去。 那辆车内坐的若真是檀萦母子,如嫂嫂言,那么破局有望,不宜耽搁。 顾淳风。却听见一声唤,分明轻,偏因鸣銮殿附近开阔,响起在拂晓时分浓青苍穹下,有种震荡感。 这声音她熟悉得很,回头见纪齐长身立阁前,仍是呆了呆。没睡? 他昨夜疗伤毕,又千里奔袭,自须睡眠,这话问得应时应景。但,是因自己缺觉么?她总感觉此刻在做梦,先前独行时反而清醒。 你过来一下。纪齐答非所问。 淳风更懵,下意识过去,怎么 话没说完,被他右手抓了左手往殿阁里去。 第八百四十六章 人生忽如寄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不及问,有些醒转时整个人已被抵在门幅内侧。 天光幽暗自身后棂花间透进来,照得纪齐脸上时明时黯。那眸子却是彻底暗沉的,有意躲着光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肆意盯进眼前人的漆瞳。 干什么你。数日前洞穴黑暗中莫名生出的那些浅草,再次茸茸在心口。她辨不清明,告诉自己和这臭小子称兄道弟、不讲男女大防也非朝夕了,无须慌乱。 此刻却分明不同于过往任何一刻。 我怕没机会了。他终于开口,两手把着她左右侧的门框,圈人在一隅,像说给她也像自语。 什么? 他们都去了。长公主,我兄长,大祁百官,照你昨夜谏言,往覆盎门去了。 顾淳风一时不知该喜该忧,怔了片刻,那我们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 然后会怎样,我不敢想。此去之后,你和我,还能不能一起回北境,很难说。 顾淳风知道他意思又不想知道。天光在很慢地变亮,鸟鸣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是春夏才有的那种清妙啼吟,这偏阁里的灰尘,便随着愈亮的光线旋起轻舞。 他们在这天光、鸟鸣、飞舞的细尘里对视有顷。 交汇的视线中似晃过二十年光阴尘埃,无数个春夏拂晓。 一方从头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而另一方,终于在某一刻,在那些天光、鸟鸣、细尘或许仅仅只是对方的眼瞳里,明白了是要说什么。 顾淳风我 别说。 我 请你别说 我很喜欢你。大概是很喜欢,大概有些太久,又有些太晚。 他踟蹰一夜都没措好辞,到方才叫住她仍是没有。但那句话千真万确:怕再无机会。 如果前往覆盎门之后的时间,是抉择与生死,那么在这最后的安宁一刻,他必须要说。 顾淳风分明有所感却还是在听见之瞬,怔然又茫然。 纪齐说完便想错开眼,甚至是逃跑,强迫自己定着,扶门的两手尽力不松,也不让她跑。 我知道的。半晌方听她回。 什,什么?纪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整颗心狂跳起来,努力分辨这句话的意思以及伴随这句话可能的下文。 却是脑中嗡嗡,血液在四肢百骸间乱窜。 你若不喜欢我,何必这么些年与我打闹,同悲同乐。又总在我有难之时出现,帮我救我,陪我度过了许多时刻。 她怎能如此平静,还能这样直直看着自己。纪齐不明白,但她目光之坦诚叫他不能示弱,遂也直直望着她。 我也喜欢你。担心你安危,害怕你因你的家族陷入两难,希望咱们都能平安度过此役,一起回北境。你是说这个吧,你和我如今,不止于友人,更似亲人。 去你的亲人! 纪齐只觉一番心跳如雷、气血乱窜全都表错了情,凝着这张近在咫尺、神情坦诚话更坦诚的脸好两刻回不动话。 顾淳风是压着心口浅草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