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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了?好半晌问,也不知问得对不对、该不该。 放心了。阮雪音点头,自斟一杯,一口喝光。 她一年又一年在等这消息。 第一年五味杂陈,盼着有消息又害怕有消息。 她开始训练自己,每日心念各种道理,脑默朝局大势,抢着干活儿,学习烧菜,余下时间全用来陪伴朝朝。 是有成效的。第二年她便平静了许多,每个月都会提醒自己,下月、下下月,或许就能听说点什么。 每一遍提醒都是一次训练。 以至于今年此刻,终于听到,竟生出夙愿达成的强烈快意。 竞庭歌按住她又要自斟的手。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放心。 阮雪音一笑,应是三年来最粲的一个笑,你若真如我以为的那般懂我,便该知,不止放心,还有高兴、欣慰、痛快,值得举杯相庆,一醉方休。 那放心是真的。竞庭歌离她很近,足以看清和确认。高兴、欣慰、痛快也都是真的,糅杂在一起盖住最底下深重的决绝这一刻才是吧,她与顾星朗的诀别之刻,最终的尘埃落定,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小雪。二十多年来没有任何一刻如此刻,她非常想抱一抱她。 阮雪音却已斟满两人的酒,递给她一杯,去春的杏花酿今春喝,真正雅事。她眨眨眼,有些调皮, 咱们今晚喝光它。 竞庭歌自然奉陪。 她以为她会大哭的,在酒瓮将空的某一刻,借醉意露真情。 却始终没有。阮雪音越喝越高兴,倒在枕上时还哼起了小曲儿,嘴角始终含笑。 想哭就哭。我不告诉别人。竞庭歌说了一句从前绝不会说的话。 阮雪音闭着眼摇头,我真的高兴,庭歌。我没看错他,没判断错所有事。顾星朗就是顾星朗,他会赢过上官宴,会让青川一统、天下升平。 竞庭歌静静看着她。 你记得那一年吧,鸣銮殿前,信王刺了我一刀。阮雪音摸向襟口,左边,布衣之下只剩淡痕,你当时说的那些话,我不觉得是挑拨。可我也不觉得在他心里,我就一定不如君位和江山重要。也许有那么些瞬间,是一样重要的。 是一样重要的。我信。竞庭歌继续说着从前绝不会说的话。 但我的重要,可以被时间磨灭,可以被替代。江山天下却始终在那里,需要君王毕其一生。阮雪音松开手,空荡荡酒杯滚落毛毡上,这便是三年前离开时,我比任何人都有信心的缘故。你看,我又对了。 竞庭歌知道她在讲醉话,也在讲真话。三年了,她不曾就此事吐露过只言片语,直到今日,以心曲定结局。 你总是对。从小到大就没错过。除了猜错阮仲心上人,因为盲己,竞庭歌摸摸她的头,小时候我好嫉妒你啊,悄悄问老师,你是不是比我聪明许多。 她等着她问老师怎么说,可阮雪音似乎睡着了。 老师就也这样摸摸我的头,问:那本《六韬》读完了么? 阮雪音真睡着了,呼吸匀净,嘴角仍有笑意。 竞庭歌便也侧躺下,与她相对,继续看她的脸。 小时候哪里知道呢,阮雪音竟会对一个男人掏心掏肺。你以前多冷淡啊!那小子真走了大运。 这般说,又去拉她的手,好了,都结束了,咱们要向前看,阮雪音值得世间万千美好。你这五哥啊,很不错,昔年锐王府也是被崟东高门的媒婆踏破了门槛的。你试一试。 自没人答她。 就当你答应了啊!她与她勾勾小指。 这一夜阮雪音眉目舒展,睡得很安稳。 竞庭歌却始终难入眠,就那么守了她一整夜。 快破晓时她该做了个好梦,嘴角扬起,是竞庭歌不曾见过的甜与暖。 梦见他了么? 真梦见他了。 梦里阮雪音走在霁都街头,瞧不出是哪一年,但她穿着在蓬溪山会穿的湖色素裙,身量已足够高二十岁以前、十五岁以后吧。 是个春天,空气中草木的香气极盛,她走过一间比一间热闹琳琅的店铺,在大敞着的四扇门前停下。 花墟,城中唯一的墙内小花市,时鲜的花木被错落摆放在阔大的院子里,当初珮夫人制香掀起国都制香的热潮,此处便是聚集地之一。 十几岁的阮雪音根本没来过霁都,更不可能知道好几年后珮夫人制香的事。她立时明白是在做梦,却没醒,迈步往里走,便看见了顾星朗。 也就十二三岁吧,全然孩子样。她一眼认出,心中骤慌,旋即反应他并不认识自己假得不能再假的梦,连年纪都对不上,十六七岁的阮雪音和十二三岁的顾星朗。 你在买花么?她走过去,轻声问。 小少年转过脸来,五官精致比同龄的女孩子更好看,温和含笑,眉眼深处却是距离。对。 皇子殿下怎会在城里的花市采买。阮雪音心中嘲笑此梦荒唐,蹲下看他周遭花植,给家里买还是送人?我很在行,可以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