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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想那些没用的,先养好身子要紧。 兰佩轻声劝慰。 阿诺知道小主心善,不愿遗弃自己,可身为侍奴,没了伺候侍奉主子的利落双腿,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奴实在不放心小主,还求小主切莫念奴旧情,早做打算。 放心吧。我都想好了,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便去求父亲脱了你的奴籍,给你外放些牛羊,你愿在单于庭或在奢延城都好,你这么能干,定会衣食无忧。至于我,父亲和哥哥自会替我打算,说不定,我很快便要嫁人了也未可知。 嫁人? 阿诺不信,以为小主诓她。 兰佩未再做回答,只浅浅一笑,带了些认命般的无可奈何。 即便一切重新来过,有些可称之为宿命的缘分,终究是无法躲避或斩断的。 两日前哥哥来找她,开门见山告知冒顿再次求娶之事,之后如同被冒顿雇来的说客,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她嫁与冒顿之后的种种利处,分析陈述兰族若是此次再度拒绝冒顿求娶的种种不利,之后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礼地讲述自他加入冒顿麾下,亲眼所见所感冒顿对她发自肺腑的一腔痴情,最后兰儋指天发誓,他如此大费口舌,绝非出于兰族利益,而是身为她的哥哥,只单纯希望妹妹能够所托良人,一生幸福。 兰儋说得激动,胸腔上下起伏,一双晶亮的眼闪着希冀的光:冒顿态度坚决,父亲颇有犹豫,让我来问你的意思。兰佩,我知道你向来有主意,你不愿意的事,任谁也难说动。你既有办法不嫁乌日苏,定也有办法不嫁冒顿,说到底,嫁与不嫁,还要看你的意思。 兰佩静静听他说完,半天没言声,只那么呆坐着,目光直直盯着香炉,脑中如同那袅袅爬升的香烟,弯弯绕绕。 兰儋说得那些,她又何尝不知,她只是闹不清,事情怎么一步步就发生到如今这般田地。 不能说多坏,但也谈不上有多好。 局势未明,冒顿的大阏氏又刚去,此时将她纳入帐中,等于昭告整个单于庭,兰族已牢牢拴于太子一线。 可以预见的是,此生她若嫁他,应不会如前世那般受他百般折磨,父亲和哥哥也不会因心意不定而被奸人所隙。 谁又知道,老天让她重活一世的宿命,不是为了弥补她前世的惨死,让她此生陪伴匈奴王左右,一步步成为匈奴的国母大阏氏,亲历匈奴王南征北战,荡平敌寇,一统匈奴,称霸草原。 而那位匈奴王冒顿,至少此生到如今,待她不薄。 虽然重活一世,很多事已然脱离了她的掌控,且这一世,若想成就大业,并不会一帆风顺,但以她前世所知,冒顿将是单于庭最终的赢家,这不啻为一场豪赌,将兰族和自己此生押注在那最终的赢家身上,还有比这更一本万利的事么。 至于冒顿,以他到目前为止对自己掏心掏肝的态度,婚后,她只要做到相敬如宾,夫唱妇随,夫妻和睦,料他也做不出如前世那般将她送去东胡的混账事来。 况且在这偌大的单于庭,是敌是友,有她上辈子的教训,此生她可早做防范,也不会再蠢到被人构陷利用的地步了。 思及此,兰佩心口砰砰擂鼓,眼前浮现的,竟是她的外祖父信陵君飞仁扬义,威振八蕃的高大形象。 身为魏无忌的外孙女,她又为何不能在此蛮荒乱世间,立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呢?! 在强烈的猎奇心驱使下,她竟脱口而出:我嫁! 兰儋哪里猜到兰佩的这些心思,见她拿定了主意,像是生怕她反悔似地立马起身:既如此,我现在就去和父亲说! 直到兰儋走了好一会,兰佩的脑袋里仍是嗡嗡地响,整个人像似喝了个酩酊大醉,眼前一片晕眩。 此后几天,没有人再来找过她,她的婚事是否有了下文兰佩不得而知,不过昨日遇见莫车时,她倒是听到了一个不能算好的消息。 秋猎那日袭刺头曼被俘的刺客竟于当晚服毒自尽,主动请缨追查事件主谋的冒顿因此失了线索。 头曼听闻后极为震怒,乌日苏则趁机在一侧谗言,说此举是冒顿为了洗脱罪名有意为之。 头曼并未当即表态,可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出,头曼对自己大儿子的不信任,只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太子被废,或许又一次只在旦夕之间。 难怪最近都不曾见冒顿现身。 兰佩想,局面对他如此不利,自己与他的婚事或许要暂且搁下了。 谁知今日,金帐中又是一条震惊四野的消息传来。 冒顿主动求见大单于,以放弃继承王位为前提,求娶兰佩。 儿臣自愿放弃太子身份,从此往后,我只是父王的儿子,但求娶一个心爱的阏氏,为父王生一群孙儿,绕膝承欢,别的,再无所求所想。 头曼闻言当场愣住,惊讶地已顾不上何为失态,他从冒顿眼中看不出他到底揣得什么心思,但见他斩钉截铁的样子,又像是出自真心。 他最大的疑惑,是自己的儿子对应放弃太子身份的要求,不过求娶个兰佩,利害得失,孰轻孰重,简直不值一提。 用与右贤王的一门亲便可顺利解决他连日来的不安与隐忧,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