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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夫人摇头:“并非如此,公子对‘暗夜千灯’也颇有了解,自然知道,此阵变化依据人数而定,只要另外两人里有一位死去,变化立减,公子不就可以轻易脱身了么?” 顾惜朝默然,这个他知道一点。 传说,创出此阵的大师本为一墨姓女子,其在机关阵法上的造诣,已经达到所谓的天人之境,平素依在一深山小村旁边,避人隐居。 她的屋子整个就是个极大的机关,日常由木人服侍起居,若是高兴,便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以女子虽然独居,却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应家事都未曾做过。 女子还在住所周围布下迷阵,若有村人野兽误入其中,转个几圈便自行绕出去了,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来打搅。 每年之中,墨氏女只肯出门三四次。此地山深,路远难通,取水亦不便,她为村人造风车灌溉田地,造木马驮物,造飞鸟传信。 村人见此以为神迹,多有供奉,使其不必为衣物饮食烦忧。 可惜,这般平静的日子,某一天突然被打破了。 一群人,明火执仗,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可墨氏女亲手布下的阵法,又岂是谁都能走的,当下全如无头苍蝇般,乱七八糟的在阵中绕着圈子。 这种情况下,他们粗暴的攻击着,试图砍出一条通路。 攻击的余波很快传到中心,墨氏女反应冷淡,以她的经验,虽然难以理解对方这种做法的原因,却给出了及时的反应。 按下枢纽,“永夜繁星”阵,开启。 迷阵瞬间转杀阵。 所有的攻击全部反弹回去,兼以阵法的力道,诡异莫测,防不胜防,这些大汉虽然有些武功,却每一个数得上的高手,很快便伤痕累累。 有人想要退缩,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 血花飞溅,一时间,阵中全是杀伐之声,鬼哭狼嚎。 所有人都在垂死挣扎,除了一个漏网之鱼。 ……不对! 面前的镜子里折射着阵法中的情形,她仔细观察,那唯一一个逃过攻击的人,是一位消瘦而苍白的少年,粗布短打,装束和阵中其他人完全不同,是她所熟悉的,村子里常见的模样。 少年的状况看起来十分糟糕,虽然没受到阵法的反击,可身上的伤痕却一点不少。 他在求救。 “救救我……”清澈的眼里满是绝望。 他不断重复着,镜子里虽然无法听见声音,从口型却可以很轻松的判断出内容。 墨氏女站在镜子前,看着少年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长久以来,除了阵法机关外都漠不关心的心灵,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再一次操作阵法。 枢纽转动,通道展开,少年身不由己,迷迷糊糊就的被送了进来。 通道在他身后闭合。 外面杀声震天,血流成河,这里却始终安然静谧,不受丝毫侵扰。 一位女子站在他面前,她穿着白麻布的衣服,并不华丽,却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高贵优雅气质。她的容颜亦如雪地寒梅,清冷凌霜,她应该不小了,可如玉的肌肤却没有一丝皱纹,全然瞧不出年纪。 除了美丽和知识,岁月什么都没留给她。 那一瞬间,少年的心震动,为这种纯粹的美丽而惊叹。 墨氏女冷淡的看着他,不语不笑,或许她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少年率先反应过来。 悲伤的情绪很快便压下那种因美丽而产生的感动,在他的叙述里,一伙官兵闯入村中,将男女老少尽数杀害,只留下自己,要他带路来这里。 “他们贪图您的本事。”少年伏地,恳切道,“外面的皇帝昏庸无能,别人要推翻他,朝廷就快守不住了。可是有奸臣进谗言,说您可以造神奇的武器,昏君便派人来寻。” 墨氏女毫无生活经验,对于“皇帝”,“朝廷”,“战争”,这些名词,她从来只在书本中看到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和这些产生什么联系。 生平第一次,她产生了名为“麻烦”的感觉。 “那村子呢?”她问。 少年眼眶红了,咬牙道:“村子,已经被那群畜生毁了。” 墨氏女无声叹气,事情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饶有兴趣的看着地上的少年,这个人的表情异常复杂,她从未见过这般深刻的情绪,浓烈而复杂。 果然,再精密的机关,都难以模拟出这般真实的感觉,与人相比,不过是一些死物罢了。 墨氏女想到自己研究的东西,不由觉得遗憾。 既然村子被毁,这里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墨氏女进入房间,启动总机关。 整个屋子发出巨大动轰鸣声,灰尘从瓦片上簌簌落下,大地不断颤抖,少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破天甲”,启动。 墨氏女亦是首次启动此物,发现有效,眼睛顿时一亮。祖先经过数代,花费无数人力财力所造的机关这,世上仅此一份,就算是她,也没本事独立完成。 少年保持着目瞪口呆的造型,他觉得,这个屋子好像突然变成了活物,它正在不断改变自己的身体,扔掉累赘的部分,演变的轻盈灵巧。 “屋子”正在脱离地面。 ——“破天甲”,世上独一无二的御空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