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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九娘虽是春月楼老鸨, 但从来不会操控底下姑娘的意志。绿倚若是想去, 郭九娘不会拦。 是以容舒与顾长晋兵分两路,一个去见郭九娘,一个去见绿倚。 出乎容舒的意料, 绿倚听她提起廖绕,只怔了下,而后不带任何迟疑便应了下来。 廖绕此刻就在总督府里。 上了马车,绿倚缓缓摇着手上的芭蕉扇, 道:顾大人可否同奴家说说, 为何非要奴家走这一趟?难不成大人真信了外头说的,廖总督对奴家痴心一片? 说到后头,她笑了下,妩媚的眉眼里流露出一丝嘲弄。 顾长晋道:绿倚姑娘有一把与廖夫人极相似的嗓子。 绿倚摇扇子的手一顿, 目光凝住, 叫顾长晋这话彻底惊住了。 脑中倏然划过一幕幕与廖绕相处的画面。 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摆总督大人的架子。却总喜欢惹她生气, 听她骂他。 也只有在气急的时候,她才会直呼他的名字,骂他混账。 他听后不但不气, 还要她骂个痛快, 之后还会笑着问她:还气吗?不气了好不好? 他说那话时, 眼里柔情万分, 轻易就能叫人沉迷其中。 绿倚垂下眼睫, 倏忽一笑。 难怪他从来不碰她,原来他喜欢的只是她的声嗓,是想要通过她的声音听他想听的话呢。 她作为吴家砖桥第一花魁的名头还不是他捧出来的,但也正是因着他,旁的高官显贵才不会打她的主意。 绿倚轻叹一声,幽幽道:看来奴家这把嗓子还真是生得好,说罢,顾大人要奴家如何做? 马车行至总督府,柳元人已经在垂花门,见到顾长晋一行人,略一颔首便领着绿倚进了正中的一个院子。 绿倚换了套素净的衣裳,跟着一个眉眼清秀的婢女进了主屋。 容舒环顾四周,这里应当是总督府的主院,四周种满了香樟树,秋夜静寂,芬芳郁馥。 婆娑树影里,两张竹椅头并头挨着,大抵是许久不曾有人坐过,上头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顾长晋用袖子拂去落在竹椅上头的尘土,将两张椅子分开一臂之隔,对容舒道:坐着等罢,那药起效果还得一段时间。 容舒提起裙摆在其中一张竹椅坐下,抬眸看着顾长晋,道:那药当真有用? 方才顾长晋离开春月楼时,特地同郭九娘讨了一包药粉。 当时郭九娘神色还有些古怪。 顾长晋颔首,解释道:用洋金花与春风散混合服用,能让人减轻痛楚,与此同时,还会产生幻觉。心里头越渴盼见到什么,便会出现什么。 容舒挑了下眉梢:当真能看见自己最想见的东西? 嗯。顾长晋并未在另一张竹椅落座,而是微微靠着树干,垂眸看着她道:这药我吃过,的确是见到我当时最想见的人。 男人的声嗓顿了下,方继续道:是我在浮玉山的亲人。 这药方还是老太医亲自琢磨出来的。 浮玉山里一把大火烧毁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他自此病倒,奄奄一息之际,老太医让他吃下这药,同阿爹阿娘他们告别。 他们想要你好好活着。老太医睿智苍老的眼里满是慈爱,殿下与他们告别后,便忘记过往,好好活下去。 顾长晋的确是活下来了。 只他从未忘记过往,始终记着浮玉山的一切,始终记着。 男人的声音是那么的平静,只他说的话却是硬生生剖开了他的过往。 他与养父母一家的感情一贯来好。 容舒仰起脸看他,这一看才发觉,他的面色很差。 月光泠泠,从树梢丝丝缕缕落下,他半张脸拢在光纱里,清隽的面庞白到近乎透明。 这是旧伤未愈,还是又添新伤了? 容舒下意识冒出这么个念头,只这话她到底没问出口,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半瞬便移开。 前世她死的时候,也出现了幻觉。 她看到了顾长晋。 那幻觉也只出现了一刹那,很快她的目力便被黑暗吞噬,什么都瞧不见了。 在那幻觉里,她隐约听见他唤了声:容昭昭,咽下去。 只咽下去什么呢? 真真是奇怪,即是她临死前的执念,那也应当是听他说一句对不住才对。 廖总督的幻觉里,会出现廖夫人是么?容舒好奇道:他会对廖夫人说什么? 方才陪在绿倚姑娘身边的便是打小伺候廖夫人的婢女,她会教绿倚姑娘如何套话。顾长晋耐心地说着,只是这法子能不能见效,那就要看天意了。廖夫人伤了脑,至今未醒。若不然,由她来问会更有成效。 容舒若有所思道:廖总督很在乎他的夫人,即是如此,他为何还要去吴家砖桥花天酒地?甚至让他与绿倚姐姐的传言甚嚣尘上,他就不怕廖夫人知晓后,只会离他离得更远? 许是因为他知道他们再回不去从前了。顾长晋淡淡道:从廖绕与水龙王合作开始,他们便已经分道扬镳。 这话着实是让人觉着唏嘘不已。 容舒抬眸看了眼头顶那轮玉盘似的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