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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她自小便同郡主一起长大,兴许郡主能看在她抛下亲骨肉,多年苦劳的面上,愿意给姑娘留半条命。 老奴会替姑娘求情,尽量护着姑娘的。张妈妈面露慈悲。 求情?妈妈要向谁求情?容舒声音虚弱,攥着张妈妈袖子的手却愈发用力 ,谁要杀我? 这话一落,张妈妈慈悲的面色瞬时一散,知晓她是不能再多说了。 虽说姑娘逃不出这里,但有些事张妈妈还是不愿意让她知晓。 若姑娘什么都不知晓多好,如此便能到死都是开开心心,无忧忧虑的。 张妈妈垂眸盯着容舒雾蒙蒙的眼,淡淡道:姑娘好生歇着罢,一会我再进来陪姑娘。 屋门一阖,那阵熟悉的晕眩感与失重感再次袭来。 容舒咬住舌尖,不让自己睡去。 她钝钝地想,前世那杯毒酒是戚皇后送来的,戚皇后会杀她,大概是因着顾长晋。 可她如今已经同顾长晋和离,为何张妈妈还说有人要杀她? 思忖间,容舒一寸一寸挪动着手,摸出一根藏在木枕里的银簪,紧紧捏在手里。 和落烟姐约定的时间马上便要到了,她不能睡。 张妈妈出了漪澜筑便去寻江管事,提了提容舒要去山里松散些日子的事。 自家姑娘打小就喜欢在外头游山玩水满城跑,江管事自是满嘴应下。 张妈妈放下心来,回了漪澜筑便吩咐仆妇婆子去备置出行的物什。 一众事宜安排停当后,已经过了午时。 虽是午时,天色却暗的很。 乌云聚拢在穹顶,沉甸甸地压在屋檐上,瞧着竟是一场豪雨将至。 张妈妈取了午膳进屋,见容舒睁眼望来还有些意外。忙阖起门,从腰间取出药丸,准备再灌她一碗药。 也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一阵劲风刮过。 张妈妈还未及反应,只觉脖颈一痛,人已经昏了过去。 落烟搀起容舒,沉声道:姑娘,接下来该怎么做? 容舒掌心已被那细簪子戳了个血肉模糊,她忍着疼,思忖片刻后便道:把张妈妈绑起来,我们去屏南街找椎云。 落烟麻利地从箱笼里找出两条腰带,提步朝张妈妈走去。她方才那一刃手刀用了十成的力,便是最凶残勇武的鞑靼士兵都能击晕。 落烟蹲下身,一手握住张妈妈的手腕,另一手抽出一条腰带,正准备捆绑,却不料在这一瞬,那本该晕去的人反握住她的手,狠狠用力一抓。 落烟手背立时出现四道血痕,下一瞬,便觉半边身子火辣辣一麻。 张妈妈趁机抓向落烟的脖颈。 她的动作极快也极阴狠,不带半点迟疑。 落烟下意识抬起右手去挡,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只听噗一声,眼前那面色沉着的妇人身子一僵,嘭一下倒在地上。 容舒拔出刺入张妈妈脖颈的银簪,鲜血喷涌而出。 她手里沾满了鲜红的血,怔怔地看着张妈妈,慢慢红了眼眶。 妈妈,我拿你当做亲人。 可是对不住,我不能让你害人。 张妈妈被落烟偷击一记手刀后,本已是强弩之末。方才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反击,眼下脖颈被刺,血流不止,那口气早就散了。 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袭来。 我死了,姑娘也会死的。她望着容舒,眼眶微湿,声音似喟叹又似怜惜,姑娘啊 她张了张嘴,仿佛要对容舒再说些什么。 可嘴唇翕动几番,终究是咽回到嘴的话,目露慈悲。 别怕,妈妈陪你。 容舒眼里的泪啪一下坠落。 想起幼时阿娘离开扬州的那日,她赤脚立在漫天大雪里,喊着要阿娘回来。那时便是张妈妈赶来抱住她,对她道: 别怕,妈妈陪你。 哐当 容舒扔下手里的银簪,慌忙按住张妈妈脖颈上的血洞,对落烟道:把腰带给我。 恰这时,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匆匆走了进来。 屋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来人身上的衣裳已被打湿,鬓角一片湿漉。 容舒循声望去,呆愣片刻,于泪眼朦胧中对那人道:顾长晋,我杀人了。 第六十五章 惊雷声声, 闪电将灰蒙蒙的天幕撕开一条裂缝。 屋内光线黯淡,小姑娘一双柔胰沾满了血,泪珠子不住地眼里涌出。 顾长晋疾步走向容舒, 常吉与横平紧跟在他身后。 常吉瞥一眼里头的场景便迅速阖起门。 顾长晋掀袍蹲下, 探了探张妈妈脖颈的脉搏, 旋即眉心一松,对容舒缓声道:张妈妈没死,容舒, 你没杀人。 他张开手掌,轻轻按住容舒冰冷的沾满鲜血的手,继续道:现在松开手罢,交给我处理。 他说着朝横平看了眼, 示意他将伤药取来。 男人的手很暖。 低沉有力的声音, 亦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容舒紧紧捂着的手终于松开。 她望着顾长晋,正要张唇说些什么,忽觉喉头一痒,一缕缕乌黑的血从她唇角逸出, 滴答滴答落在她衣前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