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1节
闻言,林繁半弯着嘴唇,睨他。 “没错,就是这样,”黄逸笑着道,“人狠话不多,话不多还这么烦,不愧是你。” 林繁哼笑了声:“差不多得了。” “听听这口气,”黄逸乐在其中,“漫不经心里,带着挑衅,谁听谁生气,一气就口不择言,全是漏洞与把柄。怎么样,总结得不错吧?” 林繁不置可否,左耳进右耳出,直接道:“说正事。” 黄逸摊了摊手。 他与林繁是自小的交情。 作为太师之孙,黄逸算是书香之后,偏他小时候闲不住,比起念书更爱习武。 本朝尚武,祖父当然不阻拦他,给他请了师父,由着他练。 而他,毫无疑问地成了林繁的手下败将。 定国公拎着林繁上门赔礼时,祖父眉开眼笑,恨不能林繁能一天揍他三回,比用饭还准。 打得多了,关系就近了。 黄逸在林繁身上见识了什么是人外有人。 书背得快,打也打得狠,鬼点子多又爽快,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想跟着林繁跑。 孩子王,玩到哪儿都热闹。 再后来,父亲过世,林繁变了。 变成了…… 黄逸打量着林繁,装模作样叹息,变成了现在这样。 林繁不配合,黄逸一个人也玩不下去,干脆收了心神,与他说正事。 “如你所见,”黄逸道,“巷子窄、挨得近,他们三楼、我们二楼,只要不把脑袋伸出去,就开点儿窗,谁也看不到谁,但能听见说话。” 这是黄逸偶然发现的。 这里是他祖母娘家的产业,底下做的是药材生意,二楼书房本是管事儿的账房。 管事闻惯了药味,黄逸却不行,只得开窗。 窗户一开,才知道离贵香楼的雅间这么近。 贵香楼生意好,日日客满,那间雅间里,客人各不相同。 黄逸偶尔来,并不会故意去听别人说话。 没成想,偶有一次,听到了二皇子的声音。 “他们经常坐那间,从不关窗,兴许是觉得不临街,说话很不讲究,只要耳力好,全能听见,”黄逸道,“我听到几回了。” 林繁心中有数了。 上回,黄逸说了一桩二殿下的私事。 黄逸言之凿凿,林繁将信将疑。 既然答应了要给秦鸾一个准话,林繁少不得确定消息来源。 今日听了这么会儿,林繁便有了底。 前回的信息若能利用得当,秦鸾退亲,应是不在话下。 想了想,林繁问:“除了二殿下几位,你还听到过什么?” “是兄弟,就别来套我的话,回头有人倒霉了,我过意不去,”说完,见林繁不咸不淡睨他,黄逸啧了声,认输了,“我想想,有了,跟刚刚他们说的永宁侯府大姑娘有关。” 林繁示意黄逸继续说。 “那天,他们府上二老爷无端爽约,都猜是为了秦大姑娘忽然回京,惹得侯府里、尤其是侯夫人不太满意。”黄逸道。 林繁端着茶盏的手,缓缓放在了桌子上。 侯夫人不满意? 不满意都让秦沣替妹妹绑人了,这要是满意起来,忠义伯府大门都被拆了吧? 传言,不足信。 第27章 半斤对八两 第三次夜访西四胡同,钱儿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熟门熟路抵达宅子,请自家姑娘坐下后,钱儿甚至还在周围转了转。 林繁到得准时。 秦鸾见了来人,起身行了一礼。 开门见山,秦鸾道:“兰姨的身体有些起色,却还支撑不住说太久的话。况且身边伺候的人多,太过明显内容都不好提及,我只能抛几个话头,等待时机。如此,恐要让国公爷再等些时日。” 林繁颔首。 这个答复在他的预想之中。 “二殿下那儿,”林繁开口,原要讲究下用词,转念想了想,一心要退亲的秦鸾估计并不在乎,干脆直说了,“殿下对秦姑娘、以及这门亲事,也不满意。” “确实如此,”秦鸾笑了声,“国公爷消息灵通。” 林繁承了这声夸赞:“若不灵通,秦姑娘也不会找上我。” 秦鸾坦然。 若不是为了互相的消息,何必大晚上来这地方呢? 林繁亦不卖关子,道:“二殿下与安国公的二孙女有私情。” “私情?”秦鸾微怔。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原想着,纵容手下之类的太轻,以此来达成目的,需得花费一番力气;欺男霸女是个好由头,可要让皇上松口,也得运作得当。 结果,竟然是与国公府的姑娘有私情。 秦鸾问:“哪种私情?” 如此问法,反倒把林繁问得怔了怔。 待反应过来秦鸾问的是程度,林繁以手做拳、轻咳了声:“已有夫妻之实。” 简简单单六个字,话音落下,避风的小角落之中,只余下沉默。 秦鸾的眼睛眨了下,又眨了下。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繁看了眼秦鸾,又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饶是再不满意的婚事,男方这么行事,秦姑娘作为女方,一样难以接受吧。 就像钱儿这样…… 林繁看向钱儿,钱儿的一腔怒火已经收不住了。 知道自己不好插嘴,钱儿气得紧咬牙关,转身进了东屋里头,想捶墙出气。 她刚抬起手,想到这屋子半塌不塌,怕是承受不住,又只能把拳头收了回来。 “太可气了!”钱儿暗暗想。 如果她们姑娘没有想要退亲,就这么浑然不知地成了二皇子妃,等事情爆发出来…… 后头的局面,钱儿都不敢想! 廊下,沉默依旧继续。 而这般沉默,让林繁不太自在,几次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一时之间,他很难判断,到底是和一位姑娘谈论“夫妻之实”让他觉得不合适、不妥当,还是因为他不确定该不该宽慰秦鸾而犹豫迟疑。 前一种,确实叫人尴尬,又极其冒犯。 后一种…… 上次,在说到定国公府内状况时,秦鸾也曾善意地宽慰过他…… 林繁斟酌再斟酌:“二殿下此举很是荒谬。” 对婚事不满意也好,对安国公府的姑娘心生爱慕也罢,这都没什么。 皇子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感情。 秦鸾是皇上与顺妃娘娘想要的儿媳妇,却不是赵启心中的人选。 赵启该说服父母,将婚事作罢。 待桥归桥、路归路了,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去。 而不是明明婚约在身,却与另一位姑娘发生故事,把局面弄得越发复杂。 秦鸾抬眸,问:“国公爷这是准话?” 见她神色还算稳定,林繁提着的心落了大半。 因着不牵扯尴尬之处,能稳稳当当推进话题,林繁便细致地,将雅间之事解释了一遍。 “二皇子与安国公府的二姑娘就在雅间相会,正巧被黄逸听到了,我那日与他吃酒,酒后他提了一句那两位关系匪浅,自知失言就没有多说,”林繁道,“前日我再问了,才知晓具体状况。我去书房里试过,的确能听到隔壁贵香楼雅间里的动静。” 秦鸾道了声“辛苦”。 看来,她请林繁帮忙,真是请对了。 若非林繁与黄逸交情匪浅,黄逸在自知失言后,又怎么还会把状况据实已告? 刚说了这么多状况为铺垫,林繁再开口时,尴尬已经没了踪迹:“秦姑娘,殿下荒唐行事,你也正好能以此切入,达成所愿。” 秦鸾敏锐,隐隐品出些意味,再回想刚才状况,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