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05节
季氏恭谨道:“您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侯夫人颔首,道:“就是这个道理。” 晋宁儿被请进来,毕恭毕敬问了安,她说明了来意。 “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晋宁儿垂着头,道,“舒儿做的事情,让永宁侯府太难堪了,您气恼我们晋家,也是情理之中。可舒儿那状况……” 坐在一旁的季氏,早已经紧紧捂住了胸口。 乖乖! 晋舒儿又中邪了? 和前回一模一样,这么说来,是同一只妖怪? 那妖怪逮着晋舒儿一人可劲儿折腾呐? 是了。 前回,那妖怪被自家大姑娘斗败了,离了晋舒儿的身,八成还受了伤。 妖怪得找地方养伤,那么,晋舒儿嫁出去后的闺房,就是它最熟门熟路的地方了。 这些时日,那妖怪就在其中疗养。 没想到,晋舒儿又回府住了一晚,这不就,又遇着了吗? 肯定就是这样,没错了! 季氏越想越愁,自家也是要紧时候,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步都错不得,却还要替别家去抓妖怪。 这叫什么呢? 能者多劳? 永宁侯夫人紧紧抿住了唇。 事情不对劲。 晋舒儿中邪、丢魂,以前她老婆子不知道内情,被阿鸾指派着当了先锋大将,但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弄清楚了。 那就是自家孙女的好把戏。 眼下,阿鸾绝不可能再对晋舒儿下手,那对方这丢魂,又是怎么丢的? “如果,”永宁侯夫人问道,“老婆子是说,阿鸾的本事,未必能帮得上皇子妃呢?” “那只有禀告宫里了,”晋宁儿叹道,“您知道的,二妹回府是给祖母祝寿,她今晚上得回宫,这事儿瞒也瞒不了。” 永宁侯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她当然看得出,晋宁儿是实事求是,并无威胁之意。 但是,这种实事求是,对现在的永宁侯府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了——来自皇上的威胁。 晋舒儿曾经生病、与曾经中邪,轻重完全不同。 那堆木料早就堆在那儿了,油也浇了,皇上只是一个火把。 等火把入手,什么时候烧,怎么烧,就是皇上说了算了。 “去请大姑娘过来。”永宁侯夫人与采薇道。 晋宁儿松了一口气。 没有等多久,秦鸾便到了。 她已经听采薇说了状况,当然也明白其中问题。 请晋宁儿稍后,秦鸾单独与永宁侯夫人说话。 “晋舒儿八成是装的,”秦鸾道,“丢魂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侯夫人嗔了她一眼:“所以?” 秦鸾理了理思路。 上一次,晋舒儿也不是丢魂,只是被符灵弄傻了而已。 知道那一段的,除了离开京城的人,就只有安国公夫人、世子夫人与晋舒儿身边伺候的。 其他的,比如那日赴宴的老夫人们,也仅仅只看到晋舒儿大放厥词,而不知她前几日状况。 落在档上的,是晋舒儿生病了。 从头到尾,与丢魂无关。 这事儿紧要,知情人不会张扬,更不可能让皇上知道。 因此,晋舒儿突然又“丢魂”了,与皇上的安排无关,仅仅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这么想,秦鸾也就这么说了。 “老婆子倒是不想理她。”侯夫人哼了声。 “您闹小孩儿脾气。”秦鸾道。 去了,会发生什么,暂时不明确,但不去,会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晋舒儿一根筋装到底,秦鸾隐瞒她曾中邪的状况,欺君。 晋舒儿不装了,活蹦乱跳回宫里,转头说这一趟身体不适,晋宁儿都求到永宁侯府了,秦家上下都不肯出手相救。 无论哪种,对于只想要拿捏个小辫子的皇上而言,都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是的。 对于永宁侯府这样的忠良,老侯爷还在领兵打仗,皇上若毫无铺垫、直接动刀子、来个大的,必定引起其他朝臣的动摇与不满。 得是个小口子,切进去,割破了皮,却淬了毒,才能无声无息、直接要了命。 “虽然极有可能与皇上无关,”秦鸾道,“但皇上会借什么势,就难说了,我会小心,您也得留心。” 闻言,侯夫人眉宇一跳,道:“还要你提醒?” 小孩儿脾气只在嘴上,她岂会真当个小孩儿? 秦鸾抿嘴笑了。 第236章 一样照打 院子里,季氏招呼晋宁儿在石桌边坐会儿。 登门便是客,季氏不能怠慢客人,哪怕她心里憷得不行。 安国公府也太邪乎了。 前回,大姑娘怎么说的来着。 女儿家主阴,他们晋家,国公爷与世子走得太早了,留下一家子妇孺,唯一的男丁还是个小娃儿。 国公夫人当家,除了几个前头的管事,府里用人也都是女子。 阳气不够重! 季氏对这说法,深以为然。 内心无比同情之余,到底也是怕的。 因而,她没有请晋宁儿去别处稍作会儿,就只在石桌边。 太阳当头照,石桌石凳晒得暖烘烘,季氏才稍稍踏实些。 晋宁儿端坐着,虽是请着了秦大姑娘,但能不能治得了晋舒儿的状况,她心中没有底。 一家姐妹,她再不喜欢晋舒儿的性子、行事,也不会盼着妹妹真出什么大事。 都是血亲,哪怕她不念情,她也得念血。 若晋舒儿出事,中邪之说传得沸沸扬扬,宫中若为此震怒…… 她不奢望能占妹妹什么光,更不想被妹妹拖累了。 况且,她不愿意祖母、母亲伤心。 为了长辈、为了自己,她能拉晋舒儿一把的时候,她肯定要拉。 “二夫人,”晋宁儿攥着帕子,问,“我妹妹的状况,真能好起来吗?怎么会一而再地……” 季氏面露关切地看着晋宁儿。 她哪里知道这些。 她对道家术法,一窍不通。 可人家求到跟前了,自家也同意去看看,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我们大姑娘定会尽力而为,能帮上忙的,一定会竭尽办法,”季氏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可这种事,哪有说得准的,就跟生病请大夫一样,你说是吧?” 季氏旁的不担心,就怕治不了,回头安国公府还赖上自家。 其实,季氏也清楚,安国公夫人做不出那等无赖事,可宫里有人虎视眈眈…… 晋宁儿心里乱,没有听出季氏的话中有话,只喃喃道:“前回听说是阳气弱、才生邪祟,我想是有道理,若不然,二妹在宫里时好端端的,回府住一晚上又……不过,她出阁后,那邪祟也没惹上其他人,这……” 季氏被她这些话说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眼日头。 汪嬷嬷把季氏的反应看在眼中,忙打个圆场:“啊呀,大姑奶奶,有个说法不晓得您听过没有,孕妇最容易招惹那些东西,所以才一而再……” 晋宁儿闻言,皱了皱眉头。 好像是听过的。 可能就是这样吧。 季氏亦听进去了,略松了口气,有理有理。 等了会儿,正屋那帘子一挑,秦鸾从里头出来了。 季氏赶忙起身,迎上前去,弯着秦鸾的胳膊,低声问:“大姑娘可有把握?” “您放心,”秦鸾没有那话打趣季氏,而是给她信心,“叫我打过一回的妖,再来几次,一样照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