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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突然吹来,瞬间将摊在桌上待补的书页吹得四散。 这是一本精装的《海底两万里》,今天被学生还回来后就脱了页,林锦云才刚将中间脱落的七八页一一铺在桌上排好,丁雪这阵风一把就毁了她的头道工序。 怎能不气,林锦云急转过身朝丁雪肃声道:“能不能别把风打过来?” 丁雪一瞧那桌上的狼藉,赶紧伸手关了风扇,急着解释:“我不知道你在弄这个。” 林锦云没理她,蹲下/身捡着书页。 丁雪怕她误会自己有意使坏,忙也凑过去帮忙一起捡。 可是她慌慌张张的,一个不小心,起身时竟一头撞上了林锦云。 头撞头,两人都痛得直嘶声。 林锦云不仅痛,还气。这丁雪怎么就这么爱招惹别人呢?自己再怎么与世无争,她也总要来折腾一把。 她火气上来,揉着头朝丁雪怒道:“你就不能安分点么?!” 丁雪一听也气了,囔囔道:“我不也撞到了,你以为就你疼吗?” “你能不能别再折腾了?这样有意思吗,你的快乐就是靠折腾别人来获取吗?” “我折腾什么了?” “我不管你和王伟之间有什么仇怨,但请不要牵扯上我!” 丁雪这才明白她说的“折腾”是指什么,委屈极了:“我哪牵扯你了?是王伟先来耍无赖敲诈我的,我怎么知道你会正巧路过。明明是他去拉扯你,反倒怪起我来了,这关我什么事?” 林锦云闻言轻嗤一声,又埋头捡起书页,打算再不理会她。 可丁雪最见不惯林锦云这种样子,好像很看不起她似的。她较起真来,拉过林锦云逼问道:“你别哼哼嗤嗤的,有话就说,给个痛快。” “你放手!” “不放,你说清楚来,傍晚的事凭什么怪到我头上?” 林锦云突然抬头冷冷看来,“王伟为什么拉扯上我,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也好意思说关你什么事,还说王伟无赖,你又比他强多少?” 丁雪一听,顿时松了手。 但林锦云还在冷眼看着她。 这目光里满是鄙夷,刺得丁雪又羞又恼,怒气腾腾地怼了过去:“林锦云,你少看不起人,而且你也没啥好冤枉的!你跟那个叫蒋兰的就是有问题,你们就是一对畸恋。我没造谣,我不过是说出实情而已,所以你少端着一副高尚模样来教训我。” 她越说越气,口不择言。 “你别想否认,你这柜子里放了一整叠写了她名字的毛笔字,半夜做梦还在叫着人家,你敢做就别怨别人说!” “再说了,你这么不畏世俗高人一等的人,还怕什么别人说,倒是和她旷世反俗地爱下去啊。怎么了,她人哪去了?你有空在这跟我死扛较劲,怎么不去同她坚持到底?我看是人家根本没当你是回事,就你还傻傻的在这...” 丁雪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瞧见林锦云的眼角漫出了一颗泪。 她就这么呆呆看着,头脑失了运作。 那眼泪却还在流,一颗又一颗,接连砸在林锦云手中的书页上,每一滴都带了微弱的声响。 丁雪却觉得这声响沉重极了。 她从没想过林锦云会在自己面前哭。在她看来,林锦云是根硬骨头,是块臭石头,是石雕铁塑的个性,绝对不会释出一分一毫的软弱。 然而,她确实在哭,眼泪如断珠般落下,哭声如失哺的幼兽般可悯。 造谣中伤没把她打倒,严厉处罚也没使她妥协,而丁雪的一句“她人哪去了”却轻而易举将她击溃。 不屈者的眼泪,绝望却坚沉,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狠狠砸在丁雪的良心上。 她慌了,伸手摇了摇林锦云,“你...你别哭啊,对不起行了吧,你别这样了。” 她想伸手过去给林锦云擦一擦泪,却还没碰到她就被一下挡开来。 林锦云抬手抹了把眼泪,紧抿着唇硬憋着还未消退的哭劲,默默捡起地上的书页。 丁雪看着她一直颤抖的下巴和耸颤的肩背,一股酸涩猛袭向心尖,忙慌乱地别开眼去。 之后,两人谁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这一晚,丁雪失了眠。 ...... 小王找丁雪理论的事还是传开了,大家开始避着丁雪,面上虽还是客气有礼,举止上却在有意无意地疏远,连两大护法之一的小卓都开始躲着她。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先前丁雪恩惠给的足,大家自然捧她黏她。可自从小王出事后,大家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玫瑰好看总带刺,河豚鲜美却有毒,这位丁小姐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可千万不能为了点小恩小惠搭上自己的前程,最后落得跟小王一个下场。再者,她待一年就调走了,不惹她就是了,谁还跟她走得近,谁还当她是尊菩萨。 最凉不过人心,最薄不过人情,丁雪的人生上了一课。 她自然也不把这些人当回事,可有时也难免会去反观与细看,最后看尽众人,发现居然只有林锦云是最表里如一,从一而终的一个: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到现在还是不喜欢她。 这样想来,她又觉林锦云挺可贵的,毕竟在她吃香时,林锦云没来巴结讨利,在她变臭时,林锦云也没来贬损添堵。 这样的人,她永远战胜不了。 可我为什么要战胜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