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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澈道:“总统解散了国会,现在民间甚至传说总统有称帝之心,革命党暴动四起,老师想问问先生,是否还有法子能阻止总统专制。” 黎元洪顿了下,面色沉重了起来,他又摊起一张新的宣纸,起笔蘸墨:“走到这一步他以为我没有极力反对吗?袁小四专制之心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哪还能说上半句话?” 顾澈不由皱起了眉,面目上的忧愁难掩,“偌大的内阁,竟然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吗,任由着国会解散?” 黎元洪冷哼了声,“内阁的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他当然是言听计从。” 忆起所见,顾澈叹了口气,道:“国会议员哪个不是革命时风光无限,现在走街串巷地游行,也换不来生机。” 黎元洪落笔,轻声问:“武昌的军队现在怎么样了?” “先生的部队已经被段祺瑞打散重编了,这么大动作,还真是不怕人诟病。” “我只是来北京和总统商议政事,有什么可诟病的。”黎元洪依旧埋头写字,神色淡然。 顾澈心里更沉了几分。总统惯会用这样的招式,取得面上的名正言顺,背地里处处使绊子。 黎元洪又道:“我如今无权无势,他这是铁了心要让我退出政界,胡昌找我也没用。” “孙文先生退位前的法律,本就是为了制衡总统,可现在总统只手遮天,各地早已不满,意欲起义,到那时又是一番大战啊。” 一个“福”字落下,黎元洪停了笔,看向顾澈:“现在全国近乎一半的兵力都握在他手上,更别提段祺瑞手上的兵。有了军权,才有话语权,就算各地起义,我看也未必能伤他毫分。” 黎元洪端详着这副行体的“福”字,手指微动将它扭转过来,转了个好意头,顾澈见此笑道:“先生当年不也是全力助他革命,兔死狗烹,我倒觉得他未必就能容下段祺瑞。” 毛笔置在玉制的笔搁上,发出一声脆响,黎元洪沉沉地盯着他,神色复杂,“顾澈,你很聪明,所以也该明白,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顾澈愣了下,便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 黎元洪说的,不仅仅是段祺瑞功高盖主,更是在提醒他们谨慎行事,切勿显露锋芒。 外面喧嚣声渐起,顾澈明白自己待不了多久了,黎元洪也意识到了这点,冲他抬了抬手,支起笑道:“去吧。” 黎元洪眼底的悲痛让人动容,顾澈深深朝他鞠了一躬,一字一顿道:“无论怎样艰难,共和之路,我们一定会走下去,先生保重。” 第11章 娇贵 总统新法很快推行,立法行政尽收手中,而南方各省暴动很快又被强行镇压,一时间竟也无人敢议论。 顾澈自从东厂胡同出来,眸色里便多了许多怅然,若不是时下还暂居温府,他便要去喝得大醉一场,只盼得忘了这些烦事。 可纵使他千万般的痛苦,遇上这样身不由己的世道也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天已经大亮,北京城里也渐热闹了起来,顾澈站在街头瞧着一个个店铺开张,一声声叫卖迭起。女人依偎着丈夫,孩童嬉笑着玩乐,乞丐蜷缩在墙角,睡梦里抵不住北京的寒气,身体细细地发抖,街边不知哪家的姑娘在吹笙,婉转乐声飘在京城大街小巷。 他猛地生出些不自在的凄苦来,皇城脚下正贴着影院的大幅海报,报上是貌美女星的特写,女子神情忧郁,双目含泪,倒像是一样为世态愁伤。 兜里的电影票装了许久,已经有些皱褶,顾澈掏出来瞧了瞧,看了开场时间又小心地塞了回去。 他舒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之前说要同温十安去看电影,一时没有注意,竟也不剩多时了。 这个时间想必温十安还未喝药,正好街边看见了有卖糖人的,他多看了两眼,就被眼尖的奶奶拉着让他买个玩。 “挑挑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他本想随便拿一个,又想着温十安的个性必然是要闹的,便低着头看了许久。 刚好钟意了一个戴着花的小娃娃,便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截了去。 “我要这个!” 顾澈转头看的功夫,糖人就已经被那小孩拿到了手。 “这……我再做一个吧。”糖人奶奶赔笑道。 “没事,小孩要,给他就是了,我再看看。”他冲小孩笑了笑,谁料那小孩脾气怪,反而鼻子里出气,冷哼了一声,扔了几块铜板在摊位上,扭头就走。 小少爷脾气,必定是被宠大的。 顾澈无奈,又低着头在在一众花样里挑了许久,最后也没挑出来合适的,便求着糖人奶奶重新做了个别样的糖人。 糖人奶奶听完他的要求,咯咯地笑,一手熟练地用竹签勾起糖浆,只几下便勾勒出一圈轮廓,“是要送给哪位姑娘的?” 他愣了下,品了品这句玩笑话,忽得便笑了起来,转头瞧见方才那小孩正跟身边陪侍的丫头撒脾气,把糖人摔在地上,顾澈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道:“送给不听话的小孩的。” 似乎因为温昀的存在,温府比往日还要死寂,丫头们个个都屏气凝声不愿说话,顾澈看着着实无趣,也没多待便径直去了后罩房。 估摸着温十安也起来了,他便敲了敲门,正欲说话,门倏地打开,反倒吓了他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