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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海被噎得想从五楼跳下去。 半晌,秋实假装不经意问起:“你和于紫……真的连啵儿都没打啊?” “这有什么可骗人的,”徐明海自嘲,“您脸蛋儿上那天还落着个香呢。我是羊肉没吃到,白惹一身骚。” “不是你说她要胸有胸,要屁股又屁股吗?”秋实酸不溜秋地问,“跟她在一块儿不丢人。” 徐明海沉默了半晌,然后深吸一口气,抬手拨开秋实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果子,咱打小儿受的就是集体主义教育,讲究的是整齐划一按部就班随大流儿。冷不丁的,你突然喊我说要一起做个异类,我当然会排斥,会害怕。” 秋实听了蜷起身子,深深低下头去,同时露出白皙的后颈,准备去迎接又一次的刀割似的拒绝。 “但刚才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怕极了,怕得简直快疯了。要不是那孙子闪得快,没准儿我真能一棍子给他敲死。这两种怕一比,头一种就显得没那么吓人了。” 徐明海话里的弦外之音让秋实立刻仰起头颅,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抽干水份的庄稼地,久旱逢霖。 “哥,”秋实怔怔地看着徐明海,“说真的,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你我把好吃好玩的的都给你?”徐明海开始反攻倒算,“小时候为了你,我挨了我妈多少顿打;长大了,天天白龙马一样驮着你上学下学。合着你都忘了?” “那,能把喜欢变成爱吗?”秋实问得傻里傻气。 “你能不能别这么琼瑶?”徐明海捂着脸,露出被酸倒牙的表情。 秋实伸手就去掐徐明海的腰。 “哎呦,痒痒……”徐明海打闹间怕伤到人,只一个劲儿地告饶。 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俩人又回到了平日的相处模式。 “哥,”秋实鼓起勇气开口问,“那天我亲你,其实不恶心吧?” 徐明海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感觉?”秋实好奇。 徐明海挑眉问:“秋大夫今儿坐堂问诊啊?” “告诉我吧,”秋实故意添油加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啵儿人,结果除了个大耳刮子什么都落着。晚上回去疼了好久,第二天上课都听不清老师说什么。” “……”徐明海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我居然使了那么大劲?不能够吧。要不你抽回来得了。那天看电影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是憋着要抽我呢。” 秋实强忍住笑:“我才不像你这么混呢。你就告诉那天到底是什么感觉就行。” “懵了,从天灵盖儿到脚后跟儿都是软的。心慌,一阵阵喘不上来气儿。”徐明海红着脸回忆完,又问,“你呢?” “净害怕了,还能有什么感觉?”秋实看着漫天形状奇怪的云,“之前还想,说什么都不能让你知道我的心思,结果下了车脑子一热就把你亲了。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现在想想真后悔,反正揍都挨了,索性多亲几下。哪怕被你打死都认了。” 秋实收回视线一扭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嘴唇便被徐明海含住了。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能得到彼此的喘息和心跳。 温柔的索取带来巨大的攻击力,从舌尖蔓延到全身,一波接着一波。像高度白酒一样又辛辣又醉人。陌生的酥麻感顺着口腔让全部的细胞都停止了工作,然后一路往脏腑里去。浑身的血随即热了起来,有了不可抑止的迹象。但心情却是潮湿又清亮的,幸福得无边无际。 嫩黄色的残夕下,烂尾楼里飞舞的灰尘草屑包裹着俩人,致使四周弥漫着一股荒草的味道。残阳就这么把少年亲密的侧影放得无比大。 1993年8月13日傍晚,秋实和徐明海永远记得那天接吻的感觉。 第59章 新世界 这世上随时发生着离别和亲吻。而此刻,诞生于暴露着钢筋的楼宇里的吻却尤为隐秘且漫长。当空气重新注入肺部,周遭的一草一木虽然都没变化,可面对的却已是个新世界了。 半天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徐明海挠头问:“不是,你打啵儿怎么都不闭眼啊?” “我害怕。”秋实坦言。 “没瞅出来,”徐明海笑着拿手指勾了勾秋实的下颌,“我看属你胆儿最大。要不老话儿说呢,蔫人出豹子。” “真的,怕一闭上眼你就把我推下去。然后就会有好多人一起笑我。有曹老师,还有些看不清模样的人。他们说我变态,恶心,我想爬起来跟他们打,可身子怎么都动不了。”秋实轻轻握住徐明海的手,“我一着急,就醒了。” 徐明海听了后心里不免一酸,忙问:“醒了以后呢?” “醒了以后就盯着蚊帐顶发呆,想着今天要怎么跟你较劲。” 看着对方眼神里润物细无声的执拗,徐明海倏然发觉此情此景,甚至俩人的对话都有些难以言喻的熟悉。似乎之前就发生过,而这次不过是旧地重游。 也许,从他俩遇见的那刻起,便注定要走到这一步。 遥想自己当年狗都嫌的年纪,调皮捣蛋,天天顶风作案。果子二话不说舍命相伴。如今,也是果子先一步把心掏出来,热乎乎血淋淋地捧在手里,只问他要不要。 这种过于纯粹的谵念渴望,让徐明海开了悟。 怪物就怪物吧。十几亿人口的泱泱之地,还不许出几个异类就不是辩证唯物主义看问题的态度了。何况他们两个小怪物凑一起,还可以捎带手缓解一下男女比例失调的问题。从某种层面来说,简直利国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