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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是这样。梁园是个大戏台,所有人浓妆艳抹,红白脸换,不辨真伪。它同时是个巨大的樊笼,锁住了所有人的青春年华,良辰美景。所有人奋力挣脱,铤而走险,只为拼个鱼死网破。 “我无意评价你们所为,整出戏落幕之时,便到了你们该为之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而本官,只能披露此案,垂戒后人。” 佛堂中的人依然不说话。 梁丘突然抬头,问:“晏少卿并没有证据,我是哪里出了纰漏,让少卿怀疑我?” 晏倾因为疲惫,半天没说话,佛堂门口传来女郎清越的回答:“因为你的花。” 坐在佛堂门口的林斯年第一时间抬起头,目光灼灼亮起,盯着这位已经换了妆容、粉袍素裙的美丽女郎。 徐清圆走进来,目光盯着梁丘: “亦珠死的那夜,我去寻晏少卿时,曾在院中见过你。我叫了你,你抱着花在雨里走,脚步匆忙,却没有理我。 “我一直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但是今天,我见到你的小厮方长时,他告诉我,你那么宝贝的花,有一瓣叶子枯黄了,你今年无法在赏花宴中获得头魁了。 “我心想这怎么可能呢?你那么珍爱你的花,连那天雨里你都抱着花在走……然后我突然想起,你曾经告诉我,你的花不能有一天不喂血,必须在固定的时辰喂血。不然花就开不好了。 “我便想,一定有一日,在固定的时辰,你六神无主,忘记了给你的花喂血……那便是你杀害亦珠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你帮老夫人处理尸体,你明明抱着花,但是居然忘了给花喂血。 “梁郎君,你的花枯萎的那瓣叶子,是你唯一露出的纰漏。除此之外,没有人能找到证据指认你。” 梁丘看着走进来的徐清圆。 他眼神模糊,怔怔看着她片刻,神情渐渐清明。他认出来了,今晚原来是徐清圆假扮叶诗。 梁丘低声:“我不得已……” 徐清圆站到了晏倾身边,离这满佛堂的人远了些,才觉得安全。 她温温柔柔地打断梁丘:“不,你没有不得已。你明明可以说服冯娘子和你一同揭穿祖母,但你选择了杀害冯娘子。 “梁郎,你不得不承认,在梁园这个扭曲的戏台上,你已经对杀人变得很麻木了。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帮助叶诗逃离老夫人魔爪的梁丘了。 “你变成了和你最恨的祖母一样可怕的人。 “许多时候,爱之使其毁灭。你们是一样的。” 第32章 中山狼1 梁园事毕, 犯人皆被关押。 只待大理寺官吏前来与京兆府交接,将犯人带下山。之后该如何判刑,皆遵照大魏朝的律典。 过了一日, 大理寺官吏上山。下午时分,风若从外头回来,眼中皆是兴奋。 他看到晏倾端坐于案前,手持着笔, 却对着案头的砚台出神, 便格外不解。 风若:“郎君,这个案子已经破了。大理寺正卿白日又写书催咱们下山,再加上寺里关着那个疯子宋明河……夜长梦多, 咱们不如今夜就下山吧?” 他絮絮叨叨半天, 晏倾仍坐得笔直,端正肃然。 风若见怪不怪,他又叫了好几声“郎君”,终于让晏倾听到了声音。 晏倾那如同霜结的睫毛颤了下, 回头, 看眼风若,幽声:“案子真的一切谜题都解答了吗?没有任何纰漏了吗?” 风若:“自然!证据确凿, 犯人认栽……难道还有什么没发觉的地方?” 晏倾边思量, 边缓声:“梁园此案,有一个人,从头到尾没有现身,永远活在别人的口述中。你从来没觉得奇怪吗?” 风若:“……” 他挫败无比:“您直接告诉我是谁吧。” 晏倾看他这副头疼的不想动脑子的样子,不觉笑了一下。 晏倾温和道:“所有人叙述案件时, 都必要提一句——‘冯亦珠和野男人好了,要去私奔’。那么那个和冯娘子约好的野男人, 到底是谁?” 晏倾说话很慢:“这个男人,为何从头到尾没有动作?” 风若悚然一惊,自脚底开始向上窜起一股寒气。 他找补道:“……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不重要。” 晏倾轻轻摇头。 晏倾说:“徐娘子非常肯定地告诉我们,在那日下午戏台之前,冯娘子都坚定地要嫁给梁郎君。戏台之事吓坏了冯娘子,短短半日,冯娘子就选好了一个男人,要跟着这个男人走。这不是很奇怪吗? “一个孤女,凭什么这么快就能挑好?除非这个人就在我们这些外来者中,这个人家世极好,是冯娘子认为即使私奔,对方也能照顾好他的人。那这个男人必然身世显赫。 “如此一来,范围便小了很多。 “但是私奔,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据我所知,我们这些外来男子,位高权重者,没有一人有婚配。那有何必要私奔?便是看不上冯娘子的出身,不肯以正妻之礼敬之,一个妾室,最差一个外室,都当给得起。 “难道此人表里不一,此人是装模作样的君子,不肯损害一点自己的名声? “或者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私奔,他只是在戏耍冯娘子。如此一来,梁园案中,这个男人介入得有多深,便不好说了。” 晏倾沉思:“梁丘也许隐瞒了这个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