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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是从我这里离开后,她才遇害的。当时是子时一刻,到天亮之间,再加上风若的验尸,大约可以锁定她的遇害时间了。” 徐清圆没控制住自己的酸意:“……人家不是累了,要告退。人家是被晏郎君的风采折服,心生爱意,爱生羞愧,才告退的。” 晏倾怔一下。 徐清圆语调有些压抑的怪异,他望她半晌,却没有弄清楚。 徐清圆仍是大家闺秀的娴雅模样,思考着:“可是只知道她姓名,我们也没法查啊。军营中可有她交好的其他妓子,甘州城有没有她的熟人朋友……” 晏倾咳嗽一声。 徐清圆没忍住,瞪向他:“难道,你又知道?” 晏倾自己也觉得自己知道的似乎过于多,他委婉道:“只是比你们知道的多一些。她身世其实有些可怜……” 晏倾娓娓道来间,徐清圆:“……” 她真是不好说什么,又心里不太舒服,便只好沉默。 —— 李固在营帐中大马金刀地坐着,手中把玩着一尊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白玉石观音小像。 这里的玉石观音小像,和人们的普遍认知不同。甘州的观音,都是蒙着眼,或闭着眼的。每个人刻的观音像的相貌不同,最关键的蒙眼或闭眼,却从未出错。 死去的鸾奴身边碎了的那个小观音像,也是这样的。 李固心烦无比,他将那个妓子的讯息翻找了出来,还拿着风若的验尸报告。然而她依然不知道谁杀了鸾奴,谁杀了之前那么多人…… 暮明姝和云延都知道了这件事,纵是为了大魏的风度威望,他也应给出一个答案。 李固只好催徐清圆和她那个病歪歪的夫君……希望真的能出结果。 帐外侍卫报告双徐夫妻来拜,李固心不在焉地吩咐,将人请进来。 李固垂眼盯着手中的玉石像,门帘掀开,徐清圆和晏倾相携而入。 风流入帐内的一瞬,徐清圆衣袂微扬,发带缠上衣袖,像羽巾扬舞。她今日衣容素净,人如植入荷塘的一株花,亭亭净植,高雅圣洁。 在这一瞬间,李固心剧烈地“咚”一声,将徐清圆和自己手中把玩的玉石观音像重叠了—— 像,太像了。 不是容貌的相似,而是气质风度的相似。出于凡尘,不离凡尘,圣美慈悲,温静脱俗。 可只是这一瞬,在徐清圆抬起妙目向他望来时,李固就重新坐了回去,将徐清圆和观音像区别开了。观音像没有她这样美丽清婉、噙水含雾的一双杏眼。 晏倾察觉李固那一瞬迸发若火的直勾勾眼神,微皱眉,挡了身后美人一下。 他向李固请安,声音清淡平静,态度不卑不亢,谢李将军不杀之恩。 李固回了神,请两人入座。 李固懒洋洋地说:“徐郎君应该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了吧?你既然不认这个罪,就把凶手找出了。徐娘子已经答应过本将军了,应该不会反悔吧?” 徐清圆应下。 李固拱手:“那本将军就和你们具体说一说,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案子。” 李固把他案头摆着的那尊小玉石观音像向前推了推,让这对夫妻看到观音。他沉吟半天,问:“你们可曾听过,观音堂?” —— 甘州是一个混乱的地界。 多年来,南蛮等西域小国与大魏边关时有冲突,大魏边关防线时有收缩。而甘州就是这道防线最重要的一个关卡。一旦甘州失守,长安直危,这是大魏绝不能接受的。 李家世代守卫边关,他们最清楚如何治理甘州。 这里五胡混杂,九教并兴。因为来自西域的胡人和大魏本地人杂居,来自西域的佛教便在此地盛行。但同时又因为人员混杂,时兴的教义,便和最正宗最传统的佛教,相去甚远。 换句话说,甘州之地,婬祀滥祭盛行。 “观音堂”便是其中之首。 —— 李固:“甘州近乎八、九成的百姓,都信这个‘观音堂’。但说起来,观音堂在甘州盛行起来,也不过短短六七年的时间。他们是从南国灭亡那段时间走过来的,这个‘观音堂’收人没有忌讳,他们信的是‘圣母观音’。我也不知道这‘圣母观音’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只要你信,就能进入‘观音堂’,得到庇护。战乱年代嘛,甘州百姓都是这么活下来的。 “所以在甘州,绝对不能说‘观音堂’一句不好。” 晏倾面色平平。 徐清圆悄悄打量他,没有从他面上看出什么。她无法分辨自己夫君知不知道“观音堂”的存在,便只拿着自己的疑问询问李固:“这个‘圣母观音’,如果是婬祀的话,必然有一个最开始的形象,作为它对外的形象。这个形象是谁?而且,战乱年代,若是李将军你们都无法保护世人的安全,观音堂哪来的本事庇护甘州百姓吗?” 李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说:“也许你们听过一句话,‘是岁天下乱,甘州人食人。’” 晏倾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面容在一瞬间紧绷。 徐清圆深吸口气,畏惧地向后靠。 徐清圆声音微微颤抖:“人食人……是真的吗?” 李固:“真假都已经过去了。这些流传下来的,都是从‘观音堂’传出来的。那时候观音堂到底是怎么庇护百姓的,你们可以自己想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