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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沉思片刻,思索之时,细白小齿咬紧下唇。 张文:“……什么布置?那几日,并无发生奇怪的事。” 徐清圆看他一眼:“也许在那日之前,有发生奇怪的事。张郎君,我有一个猜测——” 她犹豫半天,想到韦浮微笑的表情。 她依然不觉得手眼通天的韦浮若要犯案,会留下太大纰漏。而因为他留下的纰漏过大,她甚至要猜……林雨若也许没有死。 韦浮既有杀人放火的恶相面,也有千里奔赴蜀州只为将乔宴藏起来的公文交给他们的善相面。 韦浮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承认过是他杀的林雨若。 徐清圆深吸一口气,重复自己内心所想:“当众跳河,尸体过几日才找到。水肿难辨的尸体容易麻痹世人,尸体是世上最不容易作假的,却也是最容易作假的……泡上几日的尸体,更是连死亡时间都可以改。 “我思来想去,始终疑惑于林雨若选择的自尽方式。但若那尸体本不是林女郎的,这桩事就简单了。” 张文恍然。 他也陷入思考,将自己查的林家那些人的面相在脑海中一一想过。 徐清圆:“当日韦郎君与众人在一起,所有人都有看到他吗?” 张文:“确实……女郎怀疑他?怎么可能,这件事对他没有好处啊。” 徐清圆轻喃:“可万一林女郎当时说的某句话,刺激了他呢……” 她又拿起另一卷宗,查看起大理寺记录的诸人问答。她研究着韦浮所说过的话,思考着韦浮想从林雨若身上得到什么,而林雨若是否拒绝了他…… 张文:“女郎,你为何非要怀疑韦郎君?那可是京兆府少尹,咱们轻易不要得罪。” 张文还在迷糊时,徐清圆又转肩问他:“可从林女郎闺房中搜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物件?” 张文努嘴,示意她看。 徐清圆便走过去一长架前,掀开遮盖证物的黑绸布。她见到一些簪子,一些珠宝,一两块吃剩的糕点,一幅绣好的花鸟图,还有一张画了一半的画。 徐清圆凝视着那画作。画上几片叶子,几处茅庐,山竹青翠……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张文解释:“是林女郎侍女提供的画。这画没有画完,林女郎就……哎。女郎可觉得这有不妥?” 徐清圆葱郁手指,轻轻点了点山竹,抿唇微笑:“我只是觉得这种绿色很鲜妍,很少见。不瞒张郎君,我也擅画,但我从未调出这样鲜明的绿色……” 张文迷惘看她,不知她为什么说起山水画来。张文道:“唔,画的挺好的。林女郎家学渊博。” 徐清圆见他不能领悟,心中轻轻一叹。 徐清圆只好直白说:“张郎君可以让人查一查这绿色颜料,这绝不多见。” 张文恍然大悟。 徐清圆再道:“大理寺最近可有接到女子投水案?若是没有……张郎君是否可以想办法,查查京兆府是否有接这样的案。” 张文盯她片刻:“女郎看起来是一门心思地针对韦郎君了。” 他犹豫一下,劝说她:“依我看,林相问题似乎更大。我请女郎帮忙,本是想查出林相的马脚。女郎却一门心思地怀疑韦郎君……” 徐清圆咬唇,轻声:“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其余的……那是之后的问题。” 她是否应该因为韦浮做的事与自己最终方向一致,而当做看不到韦浮期间的恶意;她是否应该明知道林相身上问题很大,却因他短暂的无辜而为他洗清冤屈? 这样的问题,徐清圆隐忍数日,思考数日。 她最终仍选择就事论事。 徐清圆再告诉张文:“明日若是去林相府上搜证问话的话,可否带我一同去?” 张文只犹豫一下,便答应了她。 徐清圆向他屈膝道谢后,与他一道关上门离开这里。出去大理寺,风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若不是徐清圆看到他的影子,真要被他吓一跳。 徐清圆轻轻拢住手臂,闭上长睫时,睫毛忽然闪烁一下,宛如银鱼之尾。她睁开眼,带点惆怅,带点欣喜,伸手去接:“风若,下雨了。” 风若狐疑地瞥她一眼:“……嗯。” 下雨有什么好高兴的? 没见过夜雨? 徐清圆微微笑,摇了摇头。她知道风若不懂自己的心事,便只是静默地随他上了马车,和他一起回府。 直到回到自己与晏倾的寝舍,徐清圆才伏在案前,就着烛火写字: “郎君,我今夜又想到了你了。我自知思念情苦,思你不忍,我从不刻意去想。但今夜有三件事,让我不得不念你: “第一件,画作无人识。我见到一种少见的颜料,若是郎君在我身畔,在我手指那画时,郎君必然能与我一道注意到那颜料的稀少。但我彼时回首,只见榆木,不见我家郎君。 “第二件,法不断善恶。律法从不断善恶,律法只能断一时的真伪,揭穿一时的秘密。善恶之念不能交由一两件案子来证明。林相若在这两桩案子中是无辜的,我便不应任由韦郎君陷害他。你会帮你的仇人洗清罪名,你会帮你的恩人定罪吗?郎君,我在做的事,是否对呢? “第三件,出门遇夜雨。长安春日雨多,绵绵密密,长久不休。我孤身离开大理寺,雨自天降,那一刻的欣喜驱散孤寂,恰如郎君亲自到来。若郎君真的是一场清雨,前来看我,我必喜不自胜,日日待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