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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出宁寿宫,裕太妃的悲伤少了些,渐渐有恨意,对红颜道:“不知他们母子眼下会说什么,皇上若为了你和太后母子反目,你以为你将来的日子,真的会好过吗?他若连亲娘都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女人?” 可红颜不担心,也许太后不是一个好母亲,可弘历绝对是一个好儿子,这和裕太妃母子完全不同,他们是儿子混账,亲娘也糊涂。 这边裕太妃含恨而去,华嬷嬷到殿内来张望,见皇帝隔着茶几坐在了太后一旁,太后神情严肃,语气冰冷,问道:“你是怕我又伤了她,特地来解围的?” 弘历平静地说:“本要去延禧宫喝茶,得知红颜来了宁寿宫,就顺道来凑个热闹,没想到遇上皇额娘在教训她。” “教训?”太后冷笑,“怎么敢提教训二字,我就是说话稍稍大点声,你也要心疼得和我翻脸不是?这么多年了,哪一回不是这样,也不怪魏红颜在我面前能把腰杆越挺直。” “这么多年了,哪一回不是皇额娘挑起的事?”弘历依旧冷静地看着母亲。 “你只看到我为难她?她说出那些不恭不敬的话呢?”太后是心虚才会急,今天这事儿,不过是裕太妃几句话挑起了她的幽怨,就兴师动众地把魏红颜找来,其实看到人,太后就有些后悔,但骑虎难下,事情已经到眼门前了。 “额娘您从前爱给朕做靴子,您还记得吗?”皇帝没有半点要和母亲吵架的意思,淡淡地笑着,“儿臣怕您伤了眼睛,求您别再做,其实不是怕您伤眼睛,做儿子的怎么会不想穿亲娘做的靴子,小时候跟在几位祖母身边虽然受尽宠爱,可儿臣也时时刻刻想能回到您身边。” 太后怔怔地望着弘历,像是被触动了心里的痛处,眼圈儿也红了。 “不要您再做靴子,是因为您做的靴子一双都不合脚。”弘历苦笑了一下,“儿子不说也是儿子的错,但额娘您真的仔细在乎过儿子穿多大的鞋子吗?” 太后不言语,她自己花了多少心思她最明白,她没有底气来证明自己的用心。 “就是那双靴子,朕不敢说不好穿怕您伤心,吴总管他们也不敢说,只有红颜敢说。”弘历想起多年前的事,至今仍感慨一双鞋子将他和皇后渐渐分开的心拉拢的暖意,永琏故世后,他和妻子之间看不见的裂痕在不断地扩大,那一双靴子也好,红颜的出现也好,无形中又把他和安颐结合在了一起。可是这一切在太后看来,不过是一个漂亮宫女对帝王的勾引。 “额娘总觉得红颜居心叵测,儿臣能理解您的心情,毕竟在您看来,一个勾引了帝王把她拉上床的女人,能有什么好心眼?”弘历淡淡地对母亲笑着,他越淡定,就越衬出母亲的浮躁。 在来的路上,皇帝就把一切都想好了,也许他该为安颐再多守护一份尊严和体面,可是他相信安颐不愿悲剧继续延续,既然人都不在了,那体面和尊严要来做什么,非要红颜一辈子背负恶名吗? 弘历道:“额娘,当年重阳节那晚,既不是红颜勾引朕,也不是朕要了红颜,是皇后给朕和红颜分别下了药,一夜醒来米已成炊,为了维护皇后的体面,朕向您撒了谎,而红颜也为了皇后的体面,甘愿被人指责背叛主子魅惑君王,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未向朕说过半句委屈。可是皇额娘因为不知当年的真相,一次又一次地折磨她,儿臣很好奇,您为什么不干脆要了她的性命,岂不是一了百了。” 太后听得心慌,虽然皇后走了,皇帝想怎么说都成,可她却信弘历的话,即便她那么讨厌魏红颜,竟也愿意信这些,儿子说的那么平静,将往事娓娓道来,可见这些话在他心里藏了多少年。太后当年何尝没怀疑过,而这么多年皇后对魏红颜的器重和信任,也一直让她觉得奇怪。 太后撑着几分硬气,驳斥儿子:“既然你也说是我不知真相,那我站在我所知道的立场上为你看住这后宫,错了吗?” 弘历依旧很平静,完全没有被母亲怒气的影响,应道:“额娘的心意,儿子感激不尽,可您有好好看过自己做了什么吗?皇额娘,在您眼里,朕到底是一国之君,还是儿子?” 太后傲然道:“自然是一国之君,我受先帝先皇后遗命,要为你扶持后宫,我早就把自己放在一边了,弘历,额娘全心全意都是为了你啊。” 弘历摇头,淡淡地说:“额娘若将朕视为一国之君,为何又要朕以儿子的立场来接受您的全心全意?一国之君决定做什么,还要靠旁人来左右,还要瞻前顾后吗?而额娘若是把朕看做儿子,可您从来没有一件事,是真正为儿子着想。” “弘历,你……” “额娘,其实您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已。”弘历眼中有几分凄凉。 幼年离家被抚养,旁人看来是隆宠,可对于孩子而言,他更希望能生活在母亲身边,可真的回到母亲身边,才发现原来母子情意早就变了味道,弘历想要的,并没有实现。 于是他想着,他不能在母亲身上实现曾经的愿望,那就让母亲在自己身上实现她的理想,谁能想到,他做得再好,母子间终究是越走越远呢。 “当年的事,是安颐的错,可是把安颐逼得崩溃的,也是额娘您啊。”弘历凝视着生母,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看起来还很年轻,为了皇后故去而一夜添出的白发,也好好的用钿子遮挡了,但他却看不到母亲眼中对自己有几分真心的慈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