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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烧火的炕头很暖和,娘的怀抱比这被褥更舒服,嫂嫂会省下布料给她做新鞋,哥哥会把他生辰那天的鸡蛋,偷偷喂给自己吃,还有爹…… 这里神仙一样的日子,可她是孤零零的,嬷嬷映春虽好些,还是每天都有合不来的事,一听张嬷嬷叹气,七姜心里就很难过。 其实,早就连遛狗都厌倦了,每天睁开眼,都想不到能做些什么,让自己一天能过得开心些,反而总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吵架、争执,甚至大打出手,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把漫长的一天打发了。 也许有酒气作祟,七姜想着想着,忍不住就哭了。 夜渐深,展怀迁回到卧房,如往日一样,将矮几搬进来挡在中间。 然而今天,只喝了一口酒的人儿,仿佛就醉疯了,四仰八叉地睡在中间,被子也被踢到角落里,他赶紧放下矮几,上来为七姜盖被子。 睡着的人,也知道冷,裹了被子就滚到一旁,展怀迁正叹气,只看见眼泪从七姜面上滑落,枕头也湿了一片。 他伸手摸了摸,泪水早就凉了,连带她的脸颊,也是冰冷的:“怎么又哭了,又做噩梦?” 展怀迁心里嘀咕着,转身取来丝帕,小心翼翼地为七姜擦拭。 可是这一次,七姜在梦里意识到了有人摸她的脸,猛地睁开眼,不等看清是谁在床边,就腾起身子,用尽力气把面前的人推开。 展怀迁毫无防备,仰面跌倒时才醒过神,一个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才所幸没磕着脑袋。 他站起来,瞪着床上的人,而七姜已经用被子裹紧她自己,并没有盛气凌人的霸道凶悍,反而是令人心疼的惊恐。 “我见你哭了,想为你擦眼泪,吓到你了,对不住。”见到七姜如此害怕,展怀迁心就更软了,“别怕,方才你睡在中间了,还没盖被子,我……” 七姜已经清醒了,什么话也没说,挪动回她的位置,安安静静地躺下。 展怀迁无奈,再将矮几搬过来,可放下后就说:“不如我们还是分房睡吧,这样你能安心些。” 七姜偷偷地抹了眼泪,没有应答。 展怀迁便吹灭了屋里的蜡烛,躺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打仗的时候,光想着如何取胜,每天就只想这一件事,虽然行军赶路、风餐露宿十分的辛苦,但回家来,就再也不能那么简单地活着,我这几天,真是累坏了。” 七姜说:“那也不能总打仗,吃苦受难的还是我们老百姓。” 展怀迁道:“说的是,太平盛世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静了片刻,七姜听见展怀迁起身的动静,不知是要去喝茶,还是做别的事,片刻后才回来,却是轻声道:“我去看看门外有没有人,想告诉你,表哥给的字条,不仅仅是救玉颜,我今日才得知,他们多年前就已情投意合。只因我爹娘分离,司空府虽不曾迁怒父亲,到底也不愿再与展家联姻,那时候外祖家的兄弟姐妹尚未婚配,表哥作为嫡长孙,他实在不敢开口,就想着先考功名,做个好儿孙。” 展怀迁的声音太轻了,七姜不禁转过身来,想听个仔细。 “可惜玉颜出嫁那年,我家外祖母病了,舅母和表哥陪同她去温泉山疗养,正好甄家向婶母提亲,前后不到两个月,玉颜就出嫁了,等表哥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心里有表哥,玉颜怎么不逃跑呢?”七姜忍不住问道。 “这要问她了,可笑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展怀迁苦笑,“我哥说,过去他每次来家与玉颜相会,我都是他们最好的掩护,可我却像个傻子和瞎子,没看出半点苗头,直到今天我哥告诉我之前,我都没敢想是这样的事。” 七姜很小声地念:“我可没给你妹妹送东西……” 展怀迁笑道:“说了,我信你。” 七姜嗯了一声,便问:“那往后呢,听张嬷嬷她们说,京城里的女眷少有改嫁的。我们那儿不一样,会盼着年轻妇人改嫁后,再多生些娃娃,都不用守孝,很快就会有人上门提亲的。” 展怀迁说:“看来不论是京城,还是你们那儿,对守寡的妇人都不太好。即便是你的家乡,改嫁与否,依然要得到亡夫家中长辈的应允,她们自己做不了主。” 七姜偶尔也会觉得,展怀迁能和她想到一块儿去,本来嘛,她也相信这是个好人的。 “我哥说,他要正大光明娶玉颜,因此麻烦还在后头。” “我觉着甄家那个老毒妇,是不会答应的。” 展怀迁道:“她不答应,自然也有让她答应的法子,可伤筋动骨,少不得许许多多的麻烦,舅舅和父亲都会牵连进去,哪怕这些都能熬过去,就怕玉颜身心俱损,撑不到那一天。” 七姜问:“还有什么法子,可以绕过甄家的老毒妇吗?” 展怀迁说:“倘若甄家二郎生前留有遗言,允许玉颜在他过世后改嫁,那就好办了。” 七姜不禁坐起来:“就编个遗言好了,谁又知道真假呢。” 展怀迁摇头:“口说无凭,需有遗嘱,字迹印章,一样都不能少。” 七姜问:“字迹能照着写吗,你们写字不是都照着帖子的?” 展怀迁说:“伪造遗嘱,对逝者大不敬,若有人说甄家二郎阴魂不散,玉颜会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