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蚂蚁在冰冷的瓷砖上爬行。

    又爬到她指尖。

    她小心捻起它,放回窗台。

    侧目观一旁的窗台,覆一层薄薄细沙,几颗粗石砺充当装饰。

    窗面不干净,灰蒙蒙的。

    想到今天同蒋文骏刚做完,差点正面迎上杜陵贺,她就尴尬得头皮发麻。

    杜陵贺的喜欢令她诚惶诚恐。

    他太好了。

    而她不值得他这样做。

    她利用他的爱慕,自是不安有愧。

    可他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追她大半月没进展也没不耐烦。

    而且他从没干过对她不利的事,按理说,她该明确表达态度,不应这样吊他。

    而且。

    这段时间和蒋文骏联络密切,他们常聚一起打球,穿帮是难免的事。更何况被动地等到那会再想着处理,事情会更棘手。

    所以该怎么拒绝他。好苦恼。

    下了课,外出清醒微微昏沉的头脑。决心先把这事撂一边,过几天专门把人约出来讲明。

    徐昭璃洗完手,抬眼。

    镜的一侧几个男生正路过。

    瞥见杜陵贺,假作不知,拧开水龙头,仿佛要永永远远地洗下去。

    “小昭姐。”他叫住她。

    眼神示意几位好友先走。

    徐昭璃自知逃不过,调适好表情,冲他笑道:“诶,你怎么在这。”边从包里抽出纸巾,细致地擦手。

    为什么她一个单身狗要承担这么多啊!

    欲哭无泪。笑着面对。

    不喜欢我干嘛吊着我呢。

    你把我拉黑了吗。

    你只是利用我对吗。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不找我。

    所以我要怎么做。

    ……

    “小昭姐。我没换手机号。”他声线平缓,听不出情绪。

    言外之意,这半个月她完全可以任选任一时刻、任一地点同他讲明。

    然而没有。

    她选择了冷处理。

    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他背着光,眼瞳色很深,仿佛直透过肉身看穿了她。

    她极力遏制撒腿逃跑的念头,深深望进他的眼。

    “嗯。我知道。我正好有点事要和你说。但现在快上课了,晚上吧。”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能感受到脸部肌肉微微发酸。是在笑吧。希望是。

    杜陵贺表情有所松动。仿佛受她的话触动,一如往日的温润再度回归面容。

    “嗯。”

    徐昭璃同他道别后离开,直达拐角处才暗透一口气。

    谁说青涩的好把控。明明压迫感十足。

    杜陵贺目送她离开。

    笑容也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时殆尽。

    骗子。

    _

    下午课上完后,他同她在第二运动场约见。

    “抱歉,杜陵贺,我没法喜欢你。”她说。

    杜陵贺反复筑牢的精神大厦被她轻轻一碰,整座大厦轰然倒塌。

    面上仍是平静。眼底有霜。

    _“你一直在骗我。”

    “没有。”

    _“就有。”

    “没有。”

    她抵死不认。

    他站在黄绿交杂的堆迭叶隙间,静静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淡。很冷。

    深秋的寒气浸润入体,寒气宛若藤蔓缓慢攀延至全身,他淡漠躯壳里裹着的脆弱内里被刺破。

    然而她只能看见他温润的笑颜,以及开合的唇。

    “小昭姐。你利用我也好,玩我也好,亦或是别的动机。都没关系。我不在意。”他顿了顿,笑意遂经情绪中转站而全然卸下。

    “可是,你不能以这种理由把我推开。我不接受。”他的言语平缓似一条缓慢流淌的河流,仿佛可以随意改道或断流。然而每一个词句都坚定到不容驳斥。

    “……”

    “这段日子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前提是你得仔细考虑,要不要继续。当然。你完全可以选择拒绝我抛弃我。不过,你可能很难甩开我。”他眼里盛着笑意,独属少年的青涩气外溢。

    如果能忽视话语中透着的淡淡威胁意味,画面会更唯美。

    他没有给她留作反应的时间。转身离开。

    叶子一片接一片的落。

    黄叶环着树根,地面铺散了薄薄一层。

    她蹲下,静看叶的脉络,手指碾压枯叶,发出脆响。新落的叶片下坠,伏在她肩头。

    她侧目拾起。

    拍净衣物上的碎屑,朝教学楼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