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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经翻新完了,还是按照先后在时的模样,魏珣恍惚间想起一些画面,小魏珣被宋槿抱在怀里够枝头上的花,笑得羸弱而开心,先帝在一旁看着,神色莫名。 “陛下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不妨直接问奴。”见魏珣直愣愣看着自己,看了许久,宋槿淡淡道。 “这些木槿花与你的名字有关系吗?” “无关。先后名司槿,这里的木槿花,槿是司槿的槿。陛下都忘光了吗?” “是不太记得了。” “既然与母亲名字一样,那当时你叫什么呢?” “先后赐名花奴。” 宋槿又想起那个精致张扬如烈火般的女人,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宋槿,高傲而漠然,“日后,便叫花奴罢。”那时宋槿磕头谢恩,耻辱像巨大的铡刀一样切割着他最后仅剩的尊严,抬头时又是恭敬温润的表情。 先帝最是厌恶性情张扬的人,又喜欢逗弄宫里的太监,总挑长得好的,宠一段时间,那些不张扬的,战战兢兢的则是宠个几天就丢到一边,性情张扬起来的就随便找个借口打死。那些长得好看的小太监,眉眼大多与司槿有些相似,后来宋槿送上司家谋逆的罪名,先帝就再没找过小太监。 司槿在小魏珣六岁那年冬天病逝。此后小皇帝更加依赖宋槿,直到得知是宋槿抄了司家,亲自督斩司家九族的人也是宋槿。 这样的恩怨也能忘光…那小皇帝也差不多废了,本来也是半废,丢进水里都挣扎不出一朵水花来。 宋槿落后一步跟在魏珣后面,见魏珣看中了一朵花,稍稍比魏珣伸出来的手高一些,魏珣够了两下没够到,宋槿有点想帮忙,却见魏珣握住了那朵花的花枝,毫不犹豫折断,原先娇妍的花朵因为他粗暴的动作落了好几片花瓣下来。 魏珣把花丢给宋槿,手背在背后,继续往前走,从容肆意,自有风流姿仪。 看见的熟悉场景越多,魏珣想起来的东西越多,最后脑子昏昏沉沉的,被宋槿抱回去睡觉。 四五岁的时候,小魏珣总在凤藻宫掰着指头算父皇什么时候来,那时候槿叔也会来,槿叔会讲好听的故事,也会抱着小魏珣四处转转。那时宋槿二十出头,正是最好看的年纪,身形修长挺拔,和其他太监很不一样。小魏珣和宋槿亲近的原因不仅仅在于宋槿长得好看,更因为宋槿于小魏珣有救命之恩。 小魏珣冬日落进结冰的池塘,濒死的时候是宋槿跳进去把他抱了出来。小魏珣本来就先天不足,此后身体一直不好,几度在生死线上徘徊,先皇见小魏珣喜欢宋槿,便时常谴宋槿过去照顾病危的小魏珣。 小魏珣十岁那年得知宋槿是司家灭亡的真凶后,就假装和往常一样,暗地里谋划对付宋槿。然而他年纪小,演技也不怎么好,在先帝和宋槿眼里,魏珣的动作拙劣可笑,却没有人戳破。 魏珣十二岁那年,先帝病逝,宋槿作为东厂厂主,辅佐新帝,代掌政权。 先皇得位不正,弑父杀兄,总不放心朝臣,用与自己十分亲近的宦官宋槿设立督察处,专门负责查访官员的阴私之事。刚设立时朝中议论纷纷,后来那些议论的臣子都没个好下场,司家的腥风血雨之后,朝堂彻底成为先帝的一言堂。 第22章 厂公x皇帝【五】 魏珣大约明白了现在京中的时局,又是三足鼎立之势,魏珣是两方面的平衡点,宋槿需要魏珣维持光明正大的执政权,朝堂不满于东厂的控制希望魏珣亲政。 或者…直接让魏珣暴毙,朝堂另立新君,最好把宋槿一网打尽。 但被先帝摧残过一遍的朝堂并没有那个胆气,真正有傲骨的人早已不安于在宦官的监视下入朝为官。除了魏珣的死,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宋槿的,就算魏珣死了,宋槿也能弄出一个遗诏来捧起一个新帝。 金人在本朝的岁贡下飞速繁衍发展,虎视眈眈,天下岌岌可危,而京都正醉生梦死。 再沉的梦也有醒过来的时刻,宋槿掀开龙帐,叫魏珣起来吃些东西。 吃东西可以,但魏珣没有起来的意思。懒洋洋倚在一个大靠枕上,整个人都要陷进去。大靠枕看起来极其柔软,让人蠢蠢欲动。 魏珣张嘴示意宋槿喂食,宋槿愣了一下,端着碗,吹凉一些,再一勺一勺喂过去。 喂完之后宋槿伺候魏珣漱口,然后开窗,冷风吹散屋子里的暖意,魏珣瘫不住了。 随便披了一件衣服站在窗台往外看,太阳快落山了。 魏珣看得入神,宋槿盯着魏珣,然后听见日常文艺的小皇帝念,“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魏珣半倚着窗,瘦弱而苍白,那诗实在是凄绝悲凉,宋槿看魏珣的时候便觉得他陡然神色黯淡许多,像垂暮的老人。 “明天早上又会升起来的。”宋槿干巴巴安慰道。 “不一样的,今天的太阳和明天的虽然是同一个太阳,今天却永远已经过去了。”魏珣神色莫名,带着一种让宋槿陌生的疏离和奇怪的微笑。 “无法改变便学着适应吧。”宋槿淡淡道。 他这一生,这句话就够做缩影了。 小皇帝的一生,悲剧的源头不全来自宋槿吗?谁甘心屈服于他人的控制之下? 魏珣嘲讽一笑。 “今天还长,宋槿,朕要起来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