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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钱不钱的问题,真复杂。 不管了,该吃点心了。 就在这时,门口的响动吸引了梁雯的注意力。 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支住膝盖正大喘着气。 “老头子,再不去湾水区钱可就收不上来了,底下人刚问我呢。” 这个人就是叶栩。 梁雯盯着正说话的叶栩,十几岁的少年,剪着利落的板寸,硬茬茬的头发根根分明,像是刺猬,也是晒得黝黑的肤色,看不懂时尚感的夸大短袖和大裤衩,脚下趿着一双黑白板鞋。 “阿栩也在跟着你做老行当吗?”梁雯的母亲问道。 男人干咳一声,朝叶栩摆摆手,止住了他要答的话。 “你先去陪妹妹玩,我同你阿姨还有些话要说。” 叶栩“哦”一声,吊儿郎当地拖长了音调,随即看向了旁边。 暗暗观察的梁雯一被抓包,立刻躲闪开了目光,垂着脑袋用细细的手指头戳着软乎乎的小蛋糕,余光中好似捕捉到叶栩坐在了对面,她也不吭声,滴溜溜转着眼珠子,一副很怕生人的表情。 “这都是什么点心啊,看起来挺好吃。” 叶栩故意提出疑问。 像梁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渴望得到褒奖。 他们经常通过解答问题来获得。 梁雯果然上钩。 叶栩仅仅多等了几秒钟,便看到对面的小姑娘半抬起脸,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掩饰不住其中的探究,为认真地用怯生生的嗓音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是玛德琳蛋糕和巧克力手指饼干。” “啊,都是我爱吃的。”叶栩满脸高兴。 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将本就分量不多的点心全都丢进了嘴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梁雯甚至来不及制止。 盘子中已空无一物,只剩下些许点心的碎渣。 叶栩笑得坏,一双眼睛弯成了线。 梁雯嘴一瘪,抖着肩膀放声大哭起来。 叶栩自知玩脱了,赶紧探过身,手忙脚乱地想哄住梁雯,可委屈巴巴的梁雯才不理会他,心里更加觉得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大哥哥实在坏透了,拼命躲避他想要帮忙擦眼泪的手,迈着腿就要去找母亲。 “臭小子!做什么要欺负妹妹!我看你是皮痒了!” 被叶栩叫作“老头子”的陌生叔叔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撵得叶栩在不大的屋子里一边鸡飞狗跳地乱窜一边连声讨饶,而窝在母亲怀里的梁雯看得好玩儿,最后憋不住笑出了声。 那一刻,屋子里的人像极了四口之家。 严父,慈母,调皮捣蛋的哥哥,惯会撒娇的妹妹。 而过了约三年,他们真成了一家人。 梁雯的母亲在叶栩父亲锲而不舍的连番攻势下,最终同意嫁给了他。 本来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梁雯母亲不好意思学年轻一辈去试婚纱照结婚照片的,还要花一大笔钱,但从来都对她百依百顺的叶栩父亲这回却不同意,硬是全都安排妥当,甚至还准备了一枚精心挑选的钻戒。 铁血硬汉在看到身着婚纱的梁雯母亲后,竟然红了眼眶。 而梁雯隐约懂得,真爱从不怕来得晚。 当年梁雯的亲生父亲做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一个大男人竟然无耻地选择逃跑,甚至还把家庭住址透露给追债的人,让他们去跟梁雯的母亲讨,完全不在意自己妻女的死活。 而带头追债的人,就是叶栩的父亲。 他见过无数破碎的家庭,多数都哭天喊地,装傻充愣,起初还能稍显硬气地耍无赖,当着不知情的家人的面不承认这笔债务,等见到真章后,就只会跪地求饶,涕泪横流地求着再宽限几天。 这些人,不是赌鬼,就是毒鬼,兜里根本没有两分钱。 要么变卖房产,要么搜刮家财,或者用点威慑手段。 因此追债者总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但叶栩的父亲第一次见到如此冷静的女人,她先是要来了合同,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后,认下了这笔巨大的债务,转身回屋拿来了房产证、存折以及所有的钞票零钱,在全部给出去之前,伸手扣下了五百块。 “这点钱可以暂时留下来吗,住宾馆和吃饭都需要钱。” 叶栩的父亲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其实房子早已经被梁雯的父亲抵押出去了,依靠那点微薄的存款连债务的一个零头都不够,高利贷的催债手段密集又可怕,就是要搅得欠债人的生活天翻地覆,周围议论纷纷,才能让人从骨子里听话屈服。 梁雯的母亲根本无法在短期内还上钱。 那么债务就会利滚利,像滚雪球一样变成更不可思议的数字。 是叶栩的父亲出面,用自己半辈子的积蓄先填上了这个窟窿,顶头的老大一边数着钱,一边抬眼瞧叶栩父亲,“你入行的第一天,我就教过你的,做催债这一行,决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动不改动的心。” “人一辈子能动这一次心,也值了。” 在与梁雯母亲结婚后,叶栩的父亲花了很大代价才退出。 虽然生活艰辛,但再也不用做亡命行当了。 叶栩也安安分分回到了学校上课。 直到梁雯十四岁时,一场车祸带走了母亲和继父。 叶栩抱着两幅遗像,与泣不成声的梁雯并肩站在墓碑前,眼圈骇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