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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这一套,真正惊艳到我了。酒精灯的构造跟一般的差不多,却罕见地涂了一层金属般的黑色,上面画着暗红的蔷薇花纹,两条花藤缠绕着烤杯的支架向上生长,低垂的末端长出了花骨朵,一朵含苞待放,一朵盛开如夏。这样妖艳的灯座上,却干净优雅地躺着一个近乎纯白透明的玻璃烤杯,非但不突兀,还宛若天成。 原来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我打开盒子,小心地取出灯架上的烤杯,捏着它细长的杯脚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那两条刻度线还在,但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直接把整个杯身按照那个比例在造型上切割成了三个部分,至于那两个英文单词,被别出心裁地镌刻在了杯口处,黑色的字体跟酒精灯架相映成趣。 就在我欣赏够了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手指在杯脚的小圆底盘上摸到了几粒凸起,仔细一看,竟然是“书写咖啡”四个字,还是跟门口的招牌上一样飘逸的行草……我才领悟,这是一套定制的爱尔兰咖啡杯,而且从工艺和设计来看,花了很多心血。 我本来欣赏的时候就一言不发,现在更是默然。我开始后悔那天没有解释清楚,她打碎的那一套杯子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根本不值得她花这么多心思来补偿。 “千梨……” “慕容,”她打断我,“这不是赔给你的,你那天说了不用我赔的!”最后一句加大了音量,咬字尤其清晰。她狡黠一笑,随后看着我的眼睛,认认真真道,“这是送给你的。”趁着我看着她没有说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巧克力味~” 我大笑,真心实意称赞,“手艺不错!” “是吧是吧,”她开始得意了,“我认识一个专业做玻璃工艺品的朋友,很厉害的,请他帮忙做的。” “那我不是要把它收藏起来?万一放在那里又被哪个冒失鬼打烂了怎么办?”我开始感到苦恼了。 “你那天可不是这样说的!”她愤愤不平地瞪着我,下一秒就站起来跑到之前摆那套杯子的架子前,“放在高一点的地方就好啦。”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把一个手冲壶拿下来,指着空出来的格子,“这里,怎么样?” 我不说话,示意她把东西拿过去摆上,她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兴高采烈地拿过去摆上了。她踮着脚尖,一边调整着烤杯的角度,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这样可以吗?” “嗯嗯可以了。” 她退开几步,左右欣赏了一下,“怎么样?好看吗?” “唔……”她的眼睛又开始冒星星了,“赏心悦目。”我说。 她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呢? 我走过去,把她刚刚拿下来的那个手冲壶随便找个位置放了,“所以你喝过爱尔兰咖啡了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没有诶……”好像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一样。 “那你想不想试试?”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想都没想就回答,“想!”又似乎觉得一个字不足以表达她的诚意,便拖长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想——!” “那就试试吧。” “真的吗?你要煮吗?!” “不过不是现在,”我感觉她要开心到跳舞了,连忙开口打击她的积极性,“我们还差一瓶上等的爱尔兰威士忌。” 她夸张地松了一口气,豪气万千,“我去弄一瓶!” 我被她那股突如其来的江湖气息弄得哭笑不得,“这个就不用简女侠操心了,我来搞定,你等着喝就是了。” “哈哈,好。”她被“女侠”两个字逗乐了,不再纠结酒的问题,却又突然想起她那可怜的欧培拉,指着蛋糕盒一脸惨兮兮地问,“那它怎么办?” 我耸耸肩,坦然地表达了我的爱莫能助。 她于是化悲为愤,“我走了!”走过去一把抓起装蛋糕的袋子,边走边煞有介事地念叨:“一个不懂甜品的咖啡师绝对不是一个好店长!”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转过身若无其事地问我,“所以你喜欢什么蛋糕?” “唔……”我用力思考片刻,不太确定地回答:“原味芝士?” 她挑挑眉,一副懂了的样子,转身走了。 我在原地愣了几秒,所以她只是来给我送东西? 不禁抬眼去看那套爱尔兰,想起上次她打碎了原来那个要赔给我的时候,我说那不是第一个被打碎的。 我没有说谎,也不是开玩笑,更久之前,也有人打碎过一个。 第4章 那时候“书写咖啡”还是个普通的咖啡店,有单品,有花式咖啡,也有不含咖啡的饮品,还有甜品,摆了一些书供客人消磨时光——硬要说跟别的咖啡店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书多了一点而已。 没错,就是卖“吉拉图”的那个时候。 我自己是个很爱吃雪糕的人,所以雪糕柜里寥寥几个都是我喜欢的口味,记得特别清楚:蓝莓酸奶、芒果和提拉米苏,还有两个草莓味和香草味是为客人选的。 有一次下雨天,阴沉沉的,路上行人稀疏,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深秋了,有点凉意,我趴在曾经那台半自动的意式咖啡机上取暖,无聊地透过玻璃门看着外面的世界。 有人撑着伞匆匆忙忙地走过,应该是赶地铁,沿着路一直走过两个红绿灯左拐就到了。有人没有带伞,把包包往头上一顶,倏地跑过去了,只看到一个狼狈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