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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子检查一遍再给我吧。” 临了裴书言说。 冉宇桐捂着小心脏坐回工位,脸蛋通红,额头上全是冷汗。 不怪裴书言说话严厉,是他自己错得太不应该。 上一回裴书言这么恨铁不成钢,还是高三一模的时候,那会儿的他漏看了一整道15分的数学大题,惹得裴书言整整两天没跟他说一句话。 往后的所有考试,他再也没犯过类似的错误,他不会因为一件事就嫌裴书言苛责,有时候是得被吓唬吓唬,不然长不了记性。 他一秒都不敢耽搁地打开电脑,一字一句地重读自己写过的破烂废稿。 除了多写了万字的离谱错误,在同一篇不到2000字的稿件里,他竟然还捏造了一个病句,用错了一个标点,漏掉了一个首行缩进。 哎呀,顿时觉得裴书言说轻了。 其实抛除形式,这稿子本身也写得不好,距他的正常水平隔了能有十万八千里。 心思不在工作、糊弄了事出的结果,能让人满意才是怪了。 冉宇桐自觉不妥,领导让他“检查一遍”,潜台词可不仅仅是校对。他悟性高,不嫌费事儿地新建了一篇文档。 期间裴书言出来看了他一次,无奈知错就改的小朋友过于专心,余光都没往他身上瞟。 等冉宇桐改完,离正常下班的点儿,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他轻轻叩响裴书言办公室的门,等看到墙壁挂钟的时针与分针重合在一起,才意识到原来裴书言在陪着他加班。 啊,还好还好。 说明还没有特别生气。 他将正反面打印好的纸质汇报稿双手递出,不太自然地说了一句:“我改好了。” 裴书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腹摩挲纸张,留下沙沙的轻响。 在格外安静的环境里,这样的声音就像即将宣判的信号,冉宇桐低头看着脚尖,小步往后挪了挪。 “可以。”裴书言言简意赅:“明天给办公室上报。” 仿佛得到了被赦免的圣昭,冉宇桐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不过下一秒,他又打起十足的精神,脑中开始飞快思考另一个问题。 稿过了,现在是不是该哄人了? 这和漏看一道15分的数学大题哪个罪孽更深啊? 要是裴书言这次还准备两天不理他,他可承受不了! 他定在原地,表情木木地在那儿脑内风暴。 裴书言跟他说了好几遍“过来”,他都没理人,最后还是裴书言直接上前牵住他的手,领着他坐进了沙发。 冉宇桐惊奇地发现裴书言竟还愿意牵自己,连忙抓住机会,五指紧扣,没让对方再撤走。 “我错了。”冉宇桐先发制人:“对不起。” 裴书言没说没关系,反而极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鬓角,柔声问:“委屈了?” ? 冉宇桐被这一套组合拳给打懵了。 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他呆呆地张口,发出一个无声的啊。 “不是故意吓唬你,也不是喜怒无常。” 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裴书言主动解释说:“刚才所有的教训,都是站在你的上司、同事的角度。” 裴书言顿了顿,语气愈发缓和:“而现在的安慰,是站在你男朋友的角度。” 冉宇桐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神情中流露出似懂非懂。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让你在我眼下工作,到底算不算好事。” 裴书言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冉宇桐的头发,清爽的似盛夏的风。 “作为你的爱人,我当然愿意事事都由着你护着你,甚至你说不想上班了以后在家让我养着都行。” “但对于你的成长,这样显然是不对的。” 冉宇桐歪了歪头,听到身边的人很轻地叹了口气。 “在初入职场最需要锻炼的这几年里,如果你一直在我的庇护下长大,我很担心会害你不能跟得上正常的工作节奏。” 裴书言认真地接着说:“毕竟你一定会进步,总有一天你的领导不再是我,在肩负更多责任的同时,你也要有独当一面的魄力,而这些,大都是从实打实的经历而来的。” “所以当我今天看到你犯了不该犯的错,才会强迫自己,尽量用完全上下级的思维,让你从这次经历中,记住些什么。” “好在你一向省心,从刚才的第二稿里,我便已经知道,这件事往后都不用再提了。” 从不解到豁然,从担忧到熨贴,冉宇桐的双眼重新闪出灵动,终于回过神来。 “被领导批评了得找男朋友求安慰。”冉宇桐安心地贴上裴书言的宽肩:“书言,你对我太过用心良苦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接着说:“在工作上你该怎么对我怎么对我,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上司而觉得要特殊些什么。相反我想比别人更好,想让你觉得我争气,今天的错你就当我脑子还不清楚,从现在起的所有以后,都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一个尽责尽力,一个了然于心,这都是多年来积攒的默契,让纠葛无需辗转。 俩人没因为工作上的问题闹出任何不愉快,相反,冉宇桐还如愿以偿,当晚头一回在床上叫出了“裴经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