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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乱国 第78节

    后来赶到的徐羡之在东阁内搜出了皇帝玺绶,直接下令将刘义符送到吴郡幽禁。只可惜他才被关不到三日,徐羡之便又下令斩草除根。

    刘义符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想要逃跑。结果由于惊慌无措,快要跑出门时竟被门闩绊倒。追过来的守卫当即抄起地上的门闩,照着刘义符的后脑猛砸下去。可怜刘义符,堂堂一国之君,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门闩之下。

    刘义符被废之后。刘宋的朝臣们便开始争论新的继任者。有人请改立武帝五子刘义恭,然而徐羡之等人则以长幼有序为理由,力压众臣。

    最终百官上表,迎武帝三子,荆州刺史,宜都王刘义隆为新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仁君

    北魏这边得到消息时,傅亮正率行台到江陵迎刘义隆入京。

    拓跋焘烦躁地将消息摔到案桌上。当初在蓬莱岛,自己竟是小瞧了这个病秧子。没想到他一转身,居然成了刘宋的新皇。

    自己的敌人默默地完成了新旧交替,可他的大军还在这汪洋般的草原上搜寻一粒沙子。这很难不让拓跋焘感觉泄气。想到刘义隆的那个贴身护卫还在自己营中,拓跋焘疑心赢风知道些什么。

    若是旁人,拓跋焘早就命人把赢风给押过来了。可这赢风是檀邀雨的师兄,又一直在帮邀雨治病。这种身份,拓跋焘想问话也只得屈尊降贵,亲自去邀雨的营帐那边寻人。

    赢风和子墨此时正在陪邀雨练九节转龙鞭。开战一月,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他们倒是清闲得很。

    拓跋焘告知邀雨刘义隆称帝时,特别留意了赢风的表情。见赢风露出惊讶的神色,便猜测赢风也是不知情。听说废立之事,都是由南宋现任司空徐羡之决定的。估计刘义隆也是赶鸭子上架,怕是日后要做个傀儡皇帝了。

    如此正好。刘宋自己闹腾内耗,他才能抽出空闲一统了北方。

    拓跋焘在赢风这里得不到什么消息,又同邀雨寒暄了几句,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了。他临走时不屑地瞟了眼赢风和子墨,他的案桌上还有堆积如山的政务需要处理,实在没空闲同其他男子一样赖在邀雨身边只谈风月。不过他坚信,以邀雨的自傲,是绝对不会顺从于一个只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的。

    拓跋焘走后,邀雨审视般地望着赢风,“你当真不知情?”邀雨同刘义隆只有短暂的接触,却也知道这位三皇子是位极具野心的人。如今他如愿荣登大宝,若说这一切全都是徐羡之一手策划,邀雨可不会信。

    赢风没有露出往日事不关己的轻笑,反是有些严肃道,“当初的计划只是废掉少帝。并没有想取他性命。”这话等同间接承认,刘义隆登基是早有预谋的。

    子墨闻言冷哼,“你的主子能容得下前任皇帝这么大的隐患?”

    怕是不止子墨,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毕竟刘义隆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有人包藏祸心,扶植刘义符,那他的位置就尴尬了。所以无论如何,刘义符都必须死。

    只是想让他死,有各种各样不着痕迹的办法,赢风没想到徐羡之会下手这么快,不过才废帝三日,就把人直接杀了。

    “我得回去郡王爷身边……”赢风自言自语道,“不行,师傅让我留在这儿……”

    邀雨难得见赢风游移不定,好心劝道,“我虽不喜欢刘家的人。可你那位三皇子却是城府极深。即便你不在他身边,他也能有办法护自己周全。说不定你还未赶到建康,他人就已经登基,坐上皇位了。”

    赢风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起初虽是受师命接近刘义隆。可后来他发现刘义隆的确是个颇具才干之人,便开始真心相交。

    做刘义隆的荆卫这么多年,赢风对刘义隆的本事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刘义隆虽不善打斗,可脑子好用,往往能出其不意地就抓到敌人的软肋。

    自己与其这样没头没脑地找过去,不如继续留在北魏军中,说不定还能更快地获得南边儿的消息。

    只是邀雨和赢风谁都没有想到,刘义隆竟然拒绝入建康城。

    当时人在江陵的刘义隆已听闻少帝遇害的消息。刘义隆居然带着自己的人,就地搭设灵棚,为少帝披麻戴孝。

    刘义隆这一拖,就是三日。

    他每日都守在灵棚里,除了进食时会短暂离开以示尊重,其余时间,甚至夜里都留在灵棚里睡。

    以他那纸片儿人的身体,很快就面无血色,手脚发抖,感觉随时就会倒下去一样。

    傅亮真慌了。少帝刚去,要是新帝还没登基,就哭灵哭死了,那可就要落为天下的笑柄了。到时候他和徐司空在朝堂上还有何立足之地?刘宋在诸国中还有何颜面?

    眼看着刘义隆这哭灵大有继续下去的架势。傅亮赶紧写书信给徐羡之,请示该如何处理。

    书信以八百里加急送到徐羡之手中时,徐羡之忍不住仰天长叹,“看来这位新君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罢,这弑君的骂名就让老夫来担吧……只愿先帝和新君都能明白老夫的一腔热血衷肠……”

    徐羡之回复的书信送到傅亮手中之后,傅亮立刻召集了来迎接新帝的行台仪仗,跪在灵帐外也开始哭。只不过他们哭的不是已经亡故的少帝刘义符,而是哭天下苍生。

    “陛下啊——臣等知您手足情深,不忍与少帝别离。可您也要顾念我朝的百姓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江北尚有强邻窥视,中原河山还待收复。陛下若因思念少帝,伤了龙体,可让臣等如何是好啊!陛下啊——请您念在芸芸众生的份儿上,早日登基,以正山河!陛下啊——”

    傅亮不仅带着大小官员哭,还派人四处宣扬刘义隆重手足之情,是难得的仁君。为刘义隆做足了表面文章。

    江陵当地的官员也是猴儿精,很快就领悟了诸位大人的深意。从当地找了不少百姓,让他们跟着一起哭请刘义隆早日启程赶往建康登基。

    等一大车的万民书也从建康送来了江陵,王华才终于满意地对刘义隆道,“徐羡之还不算老糊涂,总算是把事情做到了点子上。”

    王华是刘义隆的心腹之一。是琅琊王氏早就派过去的人。琅琊王氏这种百年豪门氏族之所以能延续数朝不倒,就是因为他们看得清局势。

    王家看出刘义隆绝非池中之物,所以早早就把自家的两名子侄派到刘义隆身边听差。王家这棵大树,哪儿有人能拒绝?于是王华和王昙首很快就成了刘义隆所依仗的臣子。

    此时刘义隆万年不变的冰川脸上带着一丝戾气,他很清楚,自己的大哥是必须要死的。可是大哥即便再荒诞不经,他也是一国之君。绝没有理由就这样被臣子杀害,死得如此委屈难堪。

    徐羡之这帮人,今日敢废了大哥还将他杀害,焉知他日会不会以同样的手段对付自己?!

    “陛下?陛下?”王华见刘义隆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忍不住连唤了两声。

    刘义隆回过神,揉了揉眉心道,“准备下去,即日启程。”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新皇登基

    王华见刘义隆神色不善,也不敢多问,只应道,“诺。臣这就去安排。陛下还请早些歇息。这几日哭灵耗费了您不少体力。此处离建康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的。您还是要留存体力,以待日后。”

    刘义隆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王华这才退了出去。

    王华一走,刘义隆顿时感觉有些脱力,勉强扶着案桌,坐到圈椅内休息。

    此次他东下建康,前途未卜,吉凶难料,因担心事情有变,他连七弟刘义季都未敢带着,将他留在了荆州,着人保护着,只待大局稳定后,再差人去接他。

    若是赢风在……他哪儿还需顾虑这么许多?说到底,都是那个檀邀雨惹出来的麻烦!想着这些,刘义隆对檀邀雨的厌恶就更胜一分。

    万幸自己另外一位武将心腹到彦之已经先一步抵达了建康去做安排。如今又有了万民书在手,大势已成,即便是徐羡之生了异心,也不能轻易扳倒自己了。

    刘义隆又想起后宫中的太后。皇祖母对自己一向不太喜欢。体格强健的皇子才能更好地延续皇室血脉,才称得上是合格的皇子。而刘义隆从小体弱多病,在众皇子中又不显眼,自然就不受皇祖母青睐。

    这次徐羡之借了太后的旨意,才如此顺利地废掉了大哥的皇位。看来这之后还是该让老人家多多休养的好,前朝的事儿本就不是后宫该参与的。

    翌日,刘义隆终于在众位大臣的几番恳求下,离开江陵,并在九月初九,九九归一之日抵达建康,次日即位为帝,改元“元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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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刘义符死了?!”邀雨近乎怒不可遏,“他应该死在我的手上!让我片上他一千刀!而不是被什么门闩砸死,简直是便宜了他!”

    嬴风原想着刘义隆眼下同邀雨是互利互惠的关系,所以得知刘义隆顺利登基后就来告知她。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丝毫不在意新帝登基的事儿,而是被刘义符的死气成这样。

    子墨知道邀雨一直恨不得亲手剐了刘义符,毕竟当初害她被叫成妖女的始作俑者,还有将她流放了的都是这位少帝刘义符。

    子墨递了块棠溪新做的蜜果子给邀雨,劝解道,“他哪配死在你手里?这么无声无息,不明不白地被自己臣子杀死,对他来说,才是最惨的死法。”

    嬴风搔搔鼻头,他也觉得子墨说的没错。而且以他对刘义隆的了解,估计刘义隆此时的愤怒怕是不比檀邀雨少。他尚未登基,皇兄就被杀了,这很难不让人有所猜疑。万幸刘义隆没有被一时之利冲昏头脑,硬是拖着,拖到臣民都认定少帝之死与他无关,他也是被徐羡之挟持之后,才回到建康称帝。

    嬴风的消息,都是凌香阁的碧渊传给他的。碧渊信上还说,刘义隆登基之后,似是忙得脚不沾地。宫中出来采买的太监都说新帝勤政,经常忙碌政事到天亮。嬴风知道,刘义隆这是等不及要把权力一点点儿从徐羡之那儿给挖回来了。

    想要亲政,就要先造势。一旦民众和百官都认为刘义隆是位好皇帝,那徐羡之就没有理由再把持着朝政不放手。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却是刀刀都要见血。

    嬴风有些焦躁,这种至关紧要的厮杀之时,他却不在刘义隆身边。只能传消息给荆卫,让他们务必保护刘义隆的安危。若是计划没变,原本的荆卫应该会被打散,一批进入禁军,一批则作为刘义隆的暗卫。

    刘义隆一直以为组成荆卫的那些人,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游侠儿,跟着嬴风混成了荆州的地头蛇。可实际上,荆卫的人,都是誓死效忠嬴氏一族臣子们的后裔。如今这些人渗透进了皇宫,也就意味着嬴氏一族在努力这么多代人后,终于摸到了权力的一角。

    如今嬴风不在,荆卫的人很有可能只以嬴氏的利益为优先,而不顾刘义隆的死活。所以嬴风才特意私下传令给荆卫,让他们保全刘义隆。毕竟嬴风还是将刘义隆视作兄弟,也从没打算伤害过他。

    嬴风一直不敢明说,嬴氏复辟,在他看来就是个虚无缥缈的执念。王朝更替这么多代,嬴氏一族有过不知多少次机会,可始终不能成事。归根究底,是民心不在。

    始皇帝虽一统中原,建立了不朽功勋。可在百姓口中,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暴君。暴君的子孙想要再次统治四海,让万民臣服,这种事儿,听上去都没戏。可惜这念头,嬴风只能在自己脑子里想想。

    如今族人委身在道观求生,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能光复大秦江山。若是连这点儿希望都被打破,嬴风不知道还有什么信念能支撑他们继续忍辱负重地走下去。

    邀雨看出嬴风一脸心事,便问,“你主子登基,难不成没联络你让你回去?”

    嬴风闻言把一根细绢条递给邀雨。这是刘义隆通过碧渊让人送来给邀雨的。

    邀雨接过读了一遍,竟是刘义隆写给自己的。娟条上面写着,“杨盛已羁押回朝。谢家旁支庶子谢方明因殿前对答言之有物,特提拔为会稽太守。所应之事皆已办妥,望仙姬能如约将万程送回建康。”

    邀雨皱了皱眉,将字条连着又读了两遍,随即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嬴风,“你并不是刘义隆的人?不……应该说嬴氏,或是师叔并不是站在刘义隆那边的?”

    嬴风苦笑,这丫头在情感一事上那么迟钝,怎么对这种事勾心斗角的事儿却这么敏锐。

    “你说得没错。我是嬴氏一族派到郡王,不,如今该称皇上,身边的。只是眼下师傅让我留在北魏,皇上却希望我能回刘宋帮他。”

    “所以师叔是嬴氏的人?”邀雨听得糊涂。

    嬴风摇头,“应该不是。我祖父对师傅很是恭敬,待他同其他臣公的后裔都不同。而且族中凡遇大事,都要请师傅决断。与其说师傅是嬴氏的人,倒更像是我的族人们一直在听从师傅的指令。”

    邀雨听了这话,沉默半晌,才问,“那你现在作何打算?”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卜一挂?

    嬴风既然已经同邀雨交了底,也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道,“我想请你替我打个掩护。让皇上认为是北魏扣着我,不让我走。皇上身边我已经有了安排,即便我不回去,他也不会有事。”

    邀雨想了想答应道,“我虽然不知道师叔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你帮过我这么多次,如今就当我还个人情给你吧。病秧子应当认识你的字吧?你亲自写一封信给他,我让秦忠志替你送回去。”

    嬴风道谢,“多谢你了。如今只盼着北魏和柔然的战事能尽早结束,我才能尽快脱身。”

    嬴风的话引得在场的几人都微微叹息。开战已有两月,交战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每次遭遇的不是避难的部落,就是散兵游勇。柔然可汗的王帐所在依旧毫无头绪。大檀显然是想将北魏的大军拖死在这草原上。

    北魏同柔然开战与同南宋开战不同。如果是北魏攻打南宋,一切粮草补给可以边打边抢。可柔然这地界儿,四周除了草就是泥。就算马料的消耗能降低,可这八万大军一日吃掉的口粮都是不可小觑的数目。

    若不是今年北魏境内遇到丰年,崔浩又办事得力,将收缴上来的粮食第一时间供给大军,拓跋焘如今怕是只能撤军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再这样无止境的耗下去。

    拓跋焘每日都会收到各地传来的消息。得知刘宋已经顺利完成新旧更替,仇池那边也终于不再分成两派。而自己这边的战事却始终如同陷在泥潭里一般,动弹不得。拓跋焘只觉胸中憋着一股闷气,恨不得找人打一架,发泄一番。

    宗爱此时正在拓跋焘身边帮他研墨。自打上次拓跋焘将女妓赶出帅帐,宗爱就不停地在琢磨,他到底该怎么做?

    宗爱已经看出来了,陛下怕是已对檀邀雨用情颇深,只是他自己尚不肯承认。檀邀雨若真嫁入北魏,那是一定会入主中宫的。

    可做得上皇后位,不代表就能坐得稳皇后位。檀邀雨自是不会怕后宫那些阴私的手段。可宗爱却怕拓跋焘会就此沉迷于男女之事,到时候朝臣们认定檀邀雨霍乱君上,就会以清君侧之名要求拓跋焘处死檀邀雨。若是那样,帮着檀邀雨的宗爱也会受到牵连。

    可换个角度说,若檀邀雨真是天命所归的仙姬。她做了皇后,定会对陛下和北魏都颇有助益。到时候她的后位就会坚如磐石,而提前投靠了她的自己就会成为皇帝和皇后最宠信的内侍,从此就有数不尽的好处!

    宗爱想了很多,唯独没考虑檀邀雨不嫁给拓跋焘的情况。在宗爱看来,既然是魏皇想要的,就只分为现在得到和将来得到这两种而已。

    宗爱挣扎良久,最终决定赌一次。看看檀邀雨是否真的有仙姬的命数,受长生天庇佑。于是他一边继续研墨,一边似有若无地道,“陛下,奴才有件事儿不知当不当说。”

    拓跋焘连头都没抬,继续批改奏疏道,“少在朕面前卖关子。有话就说,说对了朕自会赏你,说错了,也别想逃了责罚。”

    宗爱讪笑,“那是,那是。陛下英明神武,最能明辨是非。其实,以奴才看来,陛下根本无需如此焦急。您可还记得,当初咱们出师之时,仙姬曾小病了一场。后来没过多久就痊愈了。这说不定就是长生天给陛下的暗示,咱们这一仗开头或许会打得有些艰难,但肯定会柳暗花明,大胜而归的。”

    拓跋焘听到此处,终于停下笔,抬头扫了眼宗爱。这怕是最近他听到唯一顺耳的话了。拓跋焘索性不再批改奏疏了,他身子后仰,靠在圈椅上,似是要歇息片刻道,“你接着说。”

    宗爱忙放下墨锭,笑着净了手,边替拓跋焘按压肩膀边接着说道,“奴才觉得。与其继续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不如去请仙姬试试看,说不准下面人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仙姬卜一挂就能问长生天再请道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