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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韩昭昭并没有睡下,屋里点着蜡烛,亮堂堂的,她捧着一本书坐在榻上,后头靠着一个软枕头,没个正形。 姑娘,时候不早了,睡下吧。 韩昭昭瞟了一眼更漏:这不才亥时,不晚呢。 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离那本书。 瞧她这姿势、这津津有味的表情,她的丫鬟彩云便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书。 劝也劝不住她。 彩云摇摇头,正准备走,又被韩昭昭叫住。 你也来看看?我瞧着这段有些意思,似乎另有隐情。 韩昭昭招呼她过来,她果断拒绝:奴不看,奴去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姑娘睡下吧。 韩昭昭没做任何表示,由着彩云出去,彩云是拗不过的她的,劝她早睡就没成功过一次。 见彩云出去了,走远了,她才悄摸摸地翻开柜子,从最底下一层的一个小袋子里抽出两块栗子糕,一块放在盘子里,另一块塞到嘴里。 深秋的夜晚,外面寒风呼啸,人在屋里,糊着一层厚厚的窗户纸,抱着暖炉,点着蜡烛,吃着东西,看着闲书,再惬意不过。 虽说被人无数次告诫过不要晚上吃东西,容易变胖,韩昭昭却不在意,从小到大,吃了十几年,依然苗条,这事儿也这因人而异。 不过,若是父亲见了,免不了要说她一顿。 可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父亲也结束不了和顾钧的谈话,陈子惠前脚刚走,顾钧后脚就到了,两人一说,足足说了两个时辰,到现在,兴致仍旧不减。 品完了这两块点心,又把书往后翻了几页,韩昭昭仍没有倦意,书中恰写到凄惨之处,衬着凄凉之景,她心下酸涩,便披上大氅,出去走走。 时已至暮秋,夜晚更为萧瑟寒凉,她心里那股子悲凉劲儿更甚,仿佛浸入了书中的情境。 这话本子是因今天韩昭昭刚派人上街买的,父亲的案子暂时了了,她暂时松懈下来,也有功夫拿起话本子看。 不消说,话本子里的内容是有关那位前朝开国皇帝的,因他后期发狂的行为和他的英明神武形成鲜明对比,立马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午夜时分,一弯新月,一地寒霜,一位帝王披着褪去鲜艳颜色,还带着几个补丁的衣服,在一所空落落的院子里徘徊。 他们都说他是疯了,可看他在朝堂上设下的一个个套,冷静缜密,哪像一个疯子所为,那应当是一种绝望,一种求而不得的绝望。 据说他死后只留衣冠冢在京城,尸身埋在晋阳,具体位置无人知晓,她想,这么执着地要到这儿,到这个可以称之为家乡的地方,这地方应该存有他的执念。 无数的人演绎过无数版本的执念,辨不出真相来,只在这相似的环境下,韩昭昭也生出一种悲戚之感,仿佛与那一百多年前的人有心灵感应一般。 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忽然一只大手拍了拍韩昭昭的肩膀,她正沉浸于情节当中,这一下,吓得她一哆嗦。 待回过头,见是父亲,嗔怪起来:爹,你可把我吓死了!事情议完了? 议完了,顾刺史刚离开。 案子不都结了,还有什么事能议到这么晚? 韩昭昭感觉诧异,按说暂时翻了案,应当如释重负,说话也是喜悦的,可隔着院子,她隐约听到顾钧的语气,甚是忧虑。 是边防的事情。 韩昭昭从父亲的眼中看到躲闪之意,果不其然,韩德元岔开话:你怎的哭了? 父亲拍她一下拍得太突然,韩昭昭看父亲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两行为前朝开国皇帝心酸的泪。 她不慌不忙,由着两行泪挂在脸上,淡然答道:悲秋,悲时事。 韩德元笑了:你悲秋,悲这时事做甚? 感慨不如昔日国力鼎盛之时。 一百多年前,可是有个人挥师北上,收复故土,六夷皆服,虽说许多人说他的手段残忍血腥,她也如此认为,可他的身上带着这个逐渐糜烂的时代里瞧不见的英雄气,令她向往。 韩德元沉默了。 一串脚步声打破了这沉默,方才去陈子惠府中的小厮提着一箱子东西过来,说这是陈大人拿过来的。 提起陈子惠这个名字,韩昭昭心脏猛地一跳,瞪着这箱子,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这是什么? 第16章 笑里藏刀 晚上跟陈子惠说了那么一段话后,小厮愈觉得韩昭昭太过小题大做,对着韩德元,十分自然地说出来:陈大人说是要送给韩大人您的。 好。 韩德元欣慰地收下,放在手中提着,沉甸甸的:这是拿了多少东西啊,这孩子太过客气了。 下午收了陈子惠送的两件衣服,晚上又送这么些东西,他心里头都过意不去。 虽说陈子惠是他提携上来的,但他也是为了报陈子惠祖辈对他的恩情,而且,日后他靠上陈子惠的地方也少不了。 韩昭昭不这么想,见到陈子惠送来的东西,她如同官府中检验尸体的仵作一般,警觉地把那箱子扫视了好几遍。 半晌,憋出来一句话:你见到陈大人装些什么东西进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