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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松开又握紧,咬着牙,叹口气,脑海中一晃而过韩昭昭的笑容。 仿佛一瞬间冲破了混沌,刺破阴霾,整个人清亮过来,把张怀丢到那里,可以,他解了气,但是不理智。 张怀死了,后面还有别人,皇帝多疑,嘴上说着如何如何信任他,实际上永远不会放心他独自带兵出去打仗,永远会有人在他的身边看着,有这些人在,他还得跟在后年收拾烂摊子。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都过来了,再加上这一次,也算不了什么。 每一次,他都这样安慰自己,二十岁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什么都想争个高下,来个痛快,可是他不行,气一下就算过了。 他的身上肩负着责任,还担着无数人的性命,还有站在高台上翘首的韩昭昭。 深深呼出一口气,提刀上马,后面的士兵得令后跟上,鱼贯而出。 韩昭昭站在高台上,说是高台,不过是在一个小土坡上简单搭了个台子,在这个位置能够看得到远处,又在陈子惠的军队当中,相对来说安全得很,是极好的观望战局的位置。 上马之后,陈子惠又给这边做了个手势,让亲信密切关注他这边的战况,若是控制不住,立马带着韩昭昭逃跑。 如此悬殊的兵力,哪怕是在战场上纵横驰骋,被旁人赞为天才的人,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何况,对手是右贤王。 上辈子的记忆可以说是所剩无几,他仅仅知道之前落魄,从来没有领过兵的自己见到兵书如遇知己,在战场上游刃有余,后扫平六合,四海皆服,但前提是那时没有什么太有才能的人能与他匹敌,所以他才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迅疾。 但是,当他把从各处打探到的有关右贤王的消息稍作整理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个人的不同寻常之处,就像是当年的他,天生为战争而生。 一山不容二虎。 韩昭昭站在高台上,注视着这一大队人马,乌压压一片,呈长条状,走出营帐,走到山间狭小的空地。 近处是马蹄声,远处亦是,张怀带着人马仓皇往这边逃,后面追击的匈奴兵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空地上,山谷里,小山坡上,是数不尽的人,擂鼓声震天。 两方渐渐汇合,不多时便会是刀剑相碰,血流成河。 据说这回过来的匈奴援军有五万之多,而陈子惠手中只有一万人,还包括要防备后方围在关口几日下的匈奴军队突然袭击的人,至于张怀的人,谁知道靠得住靠不住,关键时刻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陈子惠鲜红色的甲胄,在午夜之时,出现在旷野当中,比火把更鲜亮,身后是一面旗帜,以浓墨写着一个大大的陈字。 那抹鲜红冲向了阵中,两方相碰,匈奴人一方阵势浩大,呈粗条状,缓缓地向陈子惠这边移动,渐渐聚拢成半圆形,如同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欲要将食物吞噬。而陈子惠这一方军阵呈细长条,如同将要进入大口中被碾碎的食物。 不用想便知这又会是一幕血腥的场景。 陈子惠的那几个亲信料想韩昭昭是个姑娘家,没见过这生死相搏的阵仗,觉得她会被吓个半死,在两军交锋之时,连忙阻拦她。 韩姑娘,往这边走些吧,那边要打起来了。 韩昭昭摇头,站在高台上,正对土坡下头不远处的战场,身子挺直,甚是坚定。 把她带到这里,是感觉这里相对安全,一行人观战局,以便及时想出应对之策,对她也是对整个军队负责。 不远处的高地上是在擂鼓的士兵,午夜时分交战,天黑漆漆一片,什么事物都看不见,士兵的进退全靠自己这一方鼓声的指挥。 她若是离开这里,必然会有人跟着她离开,跟在她身后保护她,这样一来,必定会少了参与重要决策的人。 见到交战,见到鲜血,她并不畏惧,甚至对于这交战的场景,如何用兵,还能说出几分门道来。 见她不走,那些人只得作罢,心里亦是焦躁得很,重新将目光转回来,注视焦灼的战场。 卫国的军队将匈奴的军队撕开了一大道口子,贯入其中,匈奴的军队如潮水一般退去,复又涌上来,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大。 不一会儿,几乎把匈奴人的军队撕成两部分,围着张怀的那些人渐渐聚拢到陈子惠这边,那边的人被解开围,先是如群龙无首一般横冲直撞了一阵,远看是如此,走近了却已经是自相残杀、血肉横飞,不知又多了多少刀下的冤魂。 气得直跺脚,溅起一片土来扑到脸上,急道:张怀的人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咱们这一万人哪里能抵得过那边的五六万! 旁边一人冲着他的后背狠狠地击了一拳。 冷静点儿,着急什么用处都没有。 说要冷静,心脏仍然是砰砰跳个不停。 这些声音落在韩昭昭的耳朵里,更是加深了她的焦虑。 兵力本来就处于劣势,张怀的人说是拖油瓶也不为过,这些人都是被权力争夺的淤泥里浸染出来的,看到了太多的尔虞我诈,没有热情,没有豪气,上行下效,眼中只有钱与权。 信仰崩塌了,再难塑起来,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是同种道理。 其实,带着这么一些人,还能守住边境,陈子惠也是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