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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墓地离这里不远,在山脚下,背靠山,被一处浅小的河流环抱,河流再往远处看,是一处田地,长满了绿油油的麦子,暮春时节,草地上有野花绽开,一簇一簇的。 失了肃杀之后,这里是一派岁月静好之景。 缓缓地走到山坡,走进这曼妙而平和的风景时,陈子惠问了韩昭昭一句:方才,那两个人藏在长公主的陵墓当中,你怎么没有想到? 是偏着头笑着问她,不像是质问她的意思,反像是在和她逗趣。 是没有往那里想啊。 实际上,方才,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地飘荡过陈子惠站在山坡上,对着乌压压的人群,说出来一派慷慨激昂的话语的场景。 没有往那里想?顾刺史与皇后分别多年,不知道,也是算了,你怎么也是不知?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她的耳边,说出来这么一番话。 还悄悄地伸出手来,穿.插过乌发,轻轻地捏了捏耳垂。 看来,还是爱不够深,情不够切。 话语听起来是正经的,可是,有一天,床榻之上,他也说过这番话,她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却想不到之后,便是疾风骤雨。 想到这里,她的耳垂已是红透了的,推搡了一下他,独自往前去了。 走得这么急做什么?不怕贸然前去,遇上楚王人的埋伏? 韩昭昭停下了脚步,她的裙下是一丛野花,在微风中招展。 也是,毕竟那是墓道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机关,楚王落败,之前又是恨她至极,临死了拉上她做陪葬,也不无可能。 这陵墓里头,我很熟悉,跟着我,你放心。 陈子惠的语气当中颇有几分得意,重新拉住她的手,比方才握得更紧了。 还好,她没有对周翰动上什么心思,有的只是畏惧。 到了陵墓外头,陈子惠让带来的几个侍从去查探了一番,见无事,推开门进去了。 这里面的机关他确实也是极其熟悉的,这陵墓为楚王主持所建,但是以前,他因为长公主的关系,拉拢过来曾经长公主的亲信,参与过修墓道的人,这地方也是来过几次,机关什么的,都烂熟于心。 陈子惠指路,前面的几个人探路,一行人举着火把,不多时,便在放在棺材的地方听到了些微的声音。 里面只有楚王和周翰两个人,楚王抱住了棺木,周翰则是坐在了他的旁边,没有任何倚靠。 听到声音,二人皆是回过头来,楚王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转过身来还有些费劲,踉跄了一下,周翰离他近,却一动不动,压根没有去搀扶他的意思,目光打量过陈子惠和韩昭昭二人,最终,落在了韩昭昭身上。 陈子惠瞪了他一眼,目光阴寒,凌冽如刀锋,他倒是平和地受住了。 你还是找过来了。 楚王说完两个字,就得停一下,喘口气。 这个密道,除了楚王你,最熟悉的人,便是我了。 陈子惠把韩昭昭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挡在她的身前。 你也是因为阿姐? 是,还有京城里的密道,有一处从皇宫外通到城北门的,也是长公主曾用过的。 我就说,那日,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便从皇宫到了京城北门,原是如此。那么,诛杀前朝皇室的时候,也是阿姐帮你逃脱的? 自然是,你看这个,长公主所写。 陈子惠走到他的跟前,目光威压,盯着周翰,周翰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只是又一次打量了韩昭昭,陈子惠用目光警告他,他似乎也是不在意的样子。 韩昭昭不大想接受他的目光,往斜后方退了两小步,陈子惠的身影将她的身形半数遮住。 周翰一笑,却也不再强求,转了头,望向阴冷的墙壁。 暗中,陈子惠又是得意一笑,目光落回到楚王身上。 楚王的手有些颤抖,打开这页纸时,有些费劲,陈子惠便帮他展开了。 上面是长公主的字迹。 这张纸,他带来了,但是在三军阵前,时间有限,选了最有力度的念出来,这个就被留下了。 大致看了一遍,楚王的手抖得更厉害,感受到心脏剧烈地跳动,又用手捂住了胸口,这种感觉比方才更甚。 是阿姐写的。 闭上眼睛,想要稍微平复一下自己的心跳。 长公主告诉我的,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 是我错了,这些年,都是我的错。 语气已见错乱,手抖得厉害,那张纸掉到地上,在他回过神来的刹那,又艰难地将它捡起,捧在手心里,如同珍宝。 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阿姐一直属意的人是陈子惠,哪怕那个孩子当时只有几岁,连记事都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 今天,陈子惠站在山坡上,不费一兵一卒便瓦解他几万大军的时候,他意识到了,阿姐的选择是对的,她慧眼识珠。 而她的弟弟,从来都与她背道而驰。 摊开手,字迹又映入他的眼帘,是对陈子惠的嘱托,其实,也可以说是对他的。 阿姐长他几岁,对他从来都是温和的,就连欲弑杀养父那日,提着带血的剑,出了门,遇到了他,也未说出一丁点儿重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