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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寒涟,自那日国主会朝以后便开始隔三差五递来个请帖,邀她有空一聚。 炎炘不想被寒涟搅乱思绪,先前都是收下请帖却不回应,不得不与寒涟碰面也只聊正事绝口不提私情。 寒涟也不是像炎炘早前那般胡搅蛮缠之人,她屡屡邀请炎炘也只是觉得即便做不成此生伴侣她们也能再尝试着做回朋友,至少这段时间不要让炎炘感到孤立无援。 但见炎炘无意,寒涟也没有强求,甚至已经做好了决战结束以后,她们的关系才有机会好转的心理准备,却没料到今日她竟久违地听到炎炘邀她到醉梦阁辉映处一聚。 故地重游,心境次次不同。 炎炘不让寒涟等她,寒涟坐在摆好瓜果茶水的小亭内等待了一刻才见到了炎炘的身影。 或许是决战即将来临,炎炘决定在战前放纵一把,一走进小亭坐下,她便取下腰间装满酒的裘皮酒囊,笑问对面的寒涟:“喝酒吗?” 寒涟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炎炘这种毫无负担的笑容,明知朱明的酒水要比玄英的烈得多,她也忍不住颔首应道:“可以小酌两杯。但明日午时还有一场大战,今晚我们最好还是以茶水为主,畅饮就等到胜利以后。” “你说得是。但前些日子我让你受了委屈,先自罚一杯,你随意就行。” 炎炘听到“午时”一词,羽睫不由一颤,但借着斟酒的动作巧妙地掩盖了过去。 “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杯就另算。” 炎炘都喝了一杯,寒涟也不好意思继续干坐,她连忙捧杯一敬,垂首慢饮。 烈酒暖身,炎炘和寒涟喝完了赔罪酒便像卸下了近日的心中隔阂,畅谈起了往日种种。 两人难得坦诚相待一回,又只挑好的讲避开了不合时宜的话题,彼此热切得仿若初见,聊到尽兴之处都忘记了最初的小酌之约,频频举杯对饮。 不过半个时辰,满满的一袋烈酒就见了底。 寒涟酒量有限,又破例喝了这么多烈酒,此时已经昏昏沉沉,半趴在了亭中圆桌之上。 或是看到了自己与炎炘重归于好的希望,眼睛都睁不开了,寒涟还红着一张小脸不住嘟囔着:“再来一杯……” 这般憨态可掬的模样瞬间就戳中了炎炘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但炎炘深知自己不能留恋,沉住气叫了寒涟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后,她便起身半蹲到寒涟面前,伸手取下了寒涟这些时日一直戴在额间的黑红额带。 随后身子微微前倾,在寒涟随之展露的纯黑契印之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起身之际,似有晶莹水珠滴落而下,但转瞬便与由水砖铺成的地面融为了一体,再也不见踪迹。 醉梦阁第八层早被受寒涟之托的寂籁清了场,但炎炘抱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寒涟走出辉映处之时,寂籁却已经备好了一张悬空的水床站在了门外,似乎料到今晚会撞见这样一幕。 无意寒暄,也无暇寒暄,炎炘将怀中的寒涟缓缓放到了悬空水床之上,便紧盯着寒涟恬静的睡颜,把她自额间取下的红黑额带轻轻搁到了寒涟手边。 “寂籁阁主,涟儿就拜托您了。” 仅有一月未曾叫喊出声的称呼,竟让炎炘觉得仿若隔年。 狠狠再看了寒涟一眼,似要把寒涟的静美面容都刻入心田,炎炘才转向寂籁,抱拳告辞。 寂籁目送着炎炘顺水梯而下,又回身望了望对此一无所知的自家曾孙女,不由在心中哀叹:“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惜却总是得不到命运的眷顾……” * 灌醉了寒涟的单袋烈酒,于酒量如江海的炎炘而言却等同饮水。 炎炘本用不着解酒,也没有多少困意,但为了拿出最好的状态应对几个时辰后的决战,她还是赶回了倥偬舍喝了碗牛肉骨解酒汤,再回屋闭眼小憩了半晌。 转醒之时,天刚拂晓,正是住在太乙城的玄英国人每日就寝的时段。 距离放出去的开宴时间和告诉寒涟的决斗时间也还有四个时辰,但炎炘已经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因为她寄给炎焕的请帖之上,写的“开宴”时间其实并不是朱明惯例的午时,而是青阳惯例的卯时。 定缘宴本就是一个谎言,炎炘要叫炎焕来自投罗网,又岂能将决斗时间定在最助长朱明灵士气焰的夏时。 而改定在春时,或许还能让炎焕在战斗之时频频想起她原本来自青阳的娘亲,最后露出破绽,再也无力回天。 娘亲那么温柔善良,生前又那么疼她,若是知晓今日之战,一定也会站在她这边吧。 这般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收到线报的炎炘起身环顾了一周自己堆放在主屋里的那些杂物,便出屋叫上披好盔戴好甲的三头契兽跟随,乘着重睛去南四合门附近迎接她们今日的“贵客”。 二十五日已到,不管身份地位多高又是不是受邀而来,今日太乙所有的外来人士都必须通过四合门保宁校的检查才能进入内城。 炎焕和炎炀搭乘的紫色飞篮也被拦在了南四合门之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的炎炀只能像在焚雀堡那般,悠悠地推着轮椅,送腿脚不便的炎焕进城。 然而一进入内城见到早已等候在此的炎炘,炎炀就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炎炘敞亮的前额竟只见一片血红——她哪里是要与寒涟定缘,分明早就解了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