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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版的虞幼堂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微微低着头,他的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白色阴影。 此时的他,还不像后来的模样。虽然遇事的时候,确乎是会展露出一点被冒犯了的矜骄表情,但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帘,微微低着头,存在感并不高,没什么攻击性,就好像是安静地在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越来越多声音交汇在一起,然后就像是坏掉的警报器那样,突然发出了非常高亢让人无法容忍的声响,宛若刀子一样,直刺入人的脑中! 何太哀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双耳。 显然,这样的物理遮挡,根本阻不住如此声响。但捂住了,至少让人心理上有一点安慰,挡不了,可至少自己已经在全力阻挡了。伴随着这道刺耳的动静,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溃散,一切呈崩溃之象,而原本立在黑暗中的小虞幼堂,也随之不见。 何太哀怔了怔。他知道,自己现在看到的画面,只是虞幼堂记忆的片段,不连贯的,伴着回忆者的心境,有着奇幻的跃进方式,而显然的,那些断断续续的转换方式,大体都是回忆者心灵状态的投射。 他不知道虞幼堂后来遇到了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正这样想着,他所处的这片空间,突然毫无预兆地震颤了一下。倾盆大雨突然落下,何太哀猝不及防地被浇了一头一脸,但那液体触感显然不太对,他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水泽”,低头一看,入目竟是一片深红血迹。 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恐惧悲愤情绪,突然暴风雨似的裹挟而来,攀上他的心头,何太哀晕眩了一下,但他确定自己是看见了什么。黑红的颜色里,鬼怪们从鬼花里爬出来,湿漉漉的,身上沾满了粘稠的黏液,然后他看到了残缺的尸体片段画面,是他爸爸妈妈…… 不对! 这个视角转换回来的话,那就应该是虞幼堂的爸爸妈妈! 何太哀彻底傻眼,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浓稠的黑暗重新袭来,那阴邪的血雨也停了,一切重新回归平静的黑暗。许久许久之后,黑暗里透进来一束光,参天的巨大灿金银杏树伴着这道光亮,出现在了何太哀的视野之中。 那样浓郁绚烂的金黄,仿佛梦境般的颜色,满地翻黄银杏叶。 银杏树下立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大姐姐,她身边跟着一个长得非常出挑的少年,只是这少年皱眉神色颇有点凶,深深破坏了原本俊秀的长相气质。 大姐姐笑了一下,说:“温婪,这个是你师弟。” 少年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虞幼堂,表情显得很不耐烦。他十分挑剔而且嫌弃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儿,随后一脸傲慢地开了口:“不行,他不配做我师弟。” 大姐姐用手里的小折扇敲了少年的头一下:“审慎发言。” 温婪:“哼。” 晚上,那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少年摸进了虞幼堂的房间,他十分粗暴地把人从被窝里拎起来摇醒:“喂,小孩儿,醒一醒。” 虞幼堂其实在对方进门的时候就醒了,但为了观察“敌情”,所以他就假装在睡,这会儿被温婪靠近,他二话不说,一道金线拉开就毫不留手地朝着对方刺去。 温婪被虞幼堂用这么凶的手法针对,稍微惊讶了一下,但他完全没有把这点攻击放在心上,随便用了用灵火就把这金线给烧断了。这回,他重新打量了一遍虞幼堂,说:“没想到你还行嘛,不过——要当我师弟,你还是不够格的,我劝你自觉点,赶紧自己跟我师尊说,就说你觉得你配不上我师尊,不能拜我师尊为师。” 虞幼堂冷冷道:“我只知道,你不配当我师兄。” 温婪是没想到,师尊领回来的这个小孩儿,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居然这么呛,但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被人呛住,所以他立刻呛声回去道:“我劝你马上收回这句话,否则——我让你知道‘悲哀’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虞幼堂漠然道:“我是挺想知道,‘悲哀’这个词,你要怎么教我写。” 温婪大怒:“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放完狠话之后,他立刻言出必行地动手烧掉了虞幼堂的被子,是要让这个小孩儿没被子睡而冻上一整夜,令其彻底醒脑明白什么叫“悲哀”。结果没想到这一烧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被第六十八代掌门发现,于是“纵火犯”温婪就被沉着脸的掌门,给拎出去连夜教育去了。 何太哀:“……” 何太哀默默心想,这什么傻球。 他来了点兴趣,很想看看傻球温婪和虞幼堂后来怎么了。只可惜,虞幼堂关于天师府的记忆,就这么到此为止了,并没有向他展现更多的东西。眼前画面飞快一跳,等他再定神,便发现,身前的场景,竟是变成了大学里的景象。 应该是开学报道的第一天,虞幼堂正好从学校的商店里买了东西,他比另一个人慢了一步走出,结果刚踏出商店的门,就有一道人影从旁边冲了过来,简直是堪比碰瓷般的角度和走位。 虞幼堂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撞上,只见他一脸冷静地往旁侧闪避了一步,然后这个冲过来的人,就这么撞在了走在虞幼堂前面的那人身上。 当下,这倒霉蛋就被撞翻在地。 倒霉蛋四仰八叉地摔地上之后,立刻挣扎着爬起来破口大骂:“操,谁这么走路不长眼睛的!生小孩儿没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