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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崇帝平日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突然被这么糊弄一番,她也来了小脾气,撅着嘴问是何要事,大有一番不弄清楚不罢休的架势,临崇帝无奈,只能牵着她到了台边,她这才晓得那哭喊声从何而来,浩浩荡荡的几十上百人被士兵围堵押跪在高台下,那时距离她第一次拒绝谢晏词的求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却还是如初见那般,从混乱的人群里一眼认出了谢晏词。 他面色苍白跪在人群中间,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身边妇孺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场子,他却只是死死的盯着台上,像一头受了伤却仍旧不愿低头的小兽,直到看见祝闻语出现在临崇帝身侧,他的眸子骤然收紧,那是祝闻语此生见过最难以言喻的目光,她印象中的谢晏词,是受了多重的伤都不流泪的人,但对视那一刻谢晏词眼睛里闪着的不合时宜的光,让她觉得,他好像要哭出来了。 即便已经和谢晏词决裂,她却还是心软了下来,只是临崇帝虽宠她,但眼下涉及到了朝堂之事,她也心里打鼓,只能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冲着谢晏词的方向哀声叹气道:多好看的一张脸......就这般死了,太可惜了。 临崇帝眯了眯眼看向谢晏词,记起来是前些日子祝闻语选中的武侍,许是怕她因为同伴去世而难过,当场许诺她留谢晏词一命,得了便宜祝闻语不敢再得寸进尺,嘴甜了几句便离开了,再后来听说谢晏词被发配到了边疆,她想着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久而久之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祝闻语泣不成声,她甚至不知道该去怨谁,怨她那荒唐的皇叔,为何要草菅人命,还是怨她自己,怨自己当初救下谢晏词,没有让他死在三年前。 那天我就跪在那里,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被用箭杀死,祝闻语,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谢晏词的轻笑声传来,不顾祝闻语的哭喊挣扎,将她的手按在弓上,箭尖对准了下方的祝氏子弟。 不过不重要了,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第6章 (一更) 下头有祝氏子弟认出了祝闻语,如同在绝境中看到了救星一般,披头散发的扑到地上,冲着祝闻语的方向连连磕头,嘴里大声唤着郡主救救我们!,一语激起千层浪,原本凑在一起奄奄一息的人都蠕动着爬了起来,朝着高台之上哭喊着祝闻语的名字。 那些望向她的眼睛里满是希冀,祝闻语想开口说话,汹涌流淌的眼泪却呛入喉咙,咳得她嘴里泛起了血腥味,即便她手中的箭对着他们,那些人还是固执的以为她能救他们,咽下口中的血沫,祝闻语竭力想让自己的声音能被他们听清,哑着嗓子喊道:跑,快跑啊。 底下的人这才看清祝闻语身后那个与她身影交叠的男人,破城那日的恐惧再度蔓延开来,一群人顿时如受惊的飞禽,抱着头漫无目的开始四散逃窜,但是在这重兵围堵看守之地,又能逃到哪去。 闻语姐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跑?清脆高亮的童声在一片混乱中清晰的传来,祝闻语猛地转头,临崇帝的小儿子九皇子正被一个妇人牵着,太小的孩子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一边被拉着跑,一面扭着头看向祝闻语,见她也注意到了自己,激动的冲祝闻语挥了挥手,扯着嗓子喊了声闻语姐姐! 你的箭是我教的,我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当年没上完的课,今日我给郡主补上。覆在祝闻语手上的力气开始加重,缓缓移动瞄准了兴高采烈和祝闻语招手的男孩,任凭她如何痛苦的嘶喊央求,那把弓仍旧在祝闻语手下被拉了个满弦,耳后的声音很低很沉,话音落,手利索的一松,那支箭随着祝闻语的惨叫离弦而出。 *** 祝闻语没了意识,那支箭离目标只剩下几寸的距离时,巨大的痛苦几乎剥离了她全部的神魄,她突然脱了力,沉沉的倒在了谢晏词怀里。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她牵着母亲的手去赏宫花,梦见在太后怀里撒娇要点心吃,梦见被父王抗在肩上去够挂在树上的竹蜻蜓。 还梦见了谢晏词,梦中她和谢晏词同骑一匹马走在狩猎场,前面的灌木丛闪过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影子,她大叫着要谢晏词给她抓回来,她要那只小兔子,身后少年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笑着温声说好,握着弓越过她的身前,顷刻便射了箭出去。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原本窝在草丛中吃草的兔子,却变成了九皇子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啊。祝闻语尖叫着从床上醒来,梦魇带来的余韵还没有褪去,她瑟缩着蜷起身子把头埋进膝盖,手指死死绞住衣服,只是她越想要摆脱,那支箭刺向九皇子的画面在她脑中就越发清晰,祝闻语眼神涣散着,反复摇头喃喃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闻语,没事了没事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娘在这不怕了。直到被怜惜的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感觉才渐渐让她平静了下来,半晌,祝闻语抬起头,不敢置信的轻声唤了句母亲,你回来了,这是王府,我也回来了。 姚氏自那夜进了大牢,就没打算能活着回来,只是念着孤身一人在外的祝闻语,还是忍不住终日以泪洗面,未曾料想今日刚过了晌午,就来了几个士兵打扮的男人,一言不发将她从牢里带了出来,思女心切,姚氏没来得及多问就跑回了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