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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不该带着她离开,那样便不会坠崖,也不会生死不明。 即便不知祝闻语是如何成了燕云的十三公主,但不重要了,她活着就好。 没等收到曹裕的回应,殿前内侍尖锐的嗓音便打破了这一来一往眉目间的温情。 皇上到! 皇后娘娘到! 眼底的温软褪去,祝闻语随着众人起身之时,神色又恢复了如常的浅淡傲气,在燕云的百天,她在脑中无数次的预演过这个场景,而今终于被她等到了。 她盯着殿门,看到了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 看得出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腹中胎儿的月份已经显怀,皇后整个人却更干瘪了些,尤其是跟在谢晏词身边。 黑衣上纹了金色的蟠龙,是谢晏词身上难得一见的颜色,红玉嵌金的冠将墨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角,少了平日里的乖戾和不羁,多了天子的威严和贵气,皇后的憔悴与之相较,尤为格格不入。 祝闻语冷笑,袖下的手掐紧。 谢晏词不懂声色用余光看向祝闻语,她一颗心全系在皇后身上,丝毫未有分给他一缕目光的打算。 原本端着的好模样垮了下去,又有阴鸷之气浮上眉间,步子也快了许多,不顾身怀六甲走不快的皇后,先一步上座。 今日李绪突然传话来,让她去参加燕云使臣的接风宴,皇后喜不自胜,以为是钱慕将事情解决好了,她并未多想,立马让李付搀着她回了坤宁宫梳妆打扮,腹中胎儿月份大了,她越发吃睡不下,整个人都似老了十岁。 又听说那燕云十三公主如今才不过十七,正是如花般娇俏的年纪,皇后惦记着自己一国之后的尊贵,不愿被她一个边陲小国的公主比下去,更怕谢晏词被勾了魂,好不容易送走一个郡主,定然不能让着后宫再多一个公主了,侍女在她脸上扑了数层粉脂,才堪堪满意的来参宴。 她顾及着胎儿,不敢走的太快,谢晏词却突然加了速度,当着一众世家臣子和燕云之人的面将她甩在身后,几乎明晃晃的告诉了这些人,帝后不和,她腹中的胎儿不受重视,皇后心里暗骂,脸上却仍旧得装着一副和煦大方的模样,小心翼翼的上了台阶,坐到谢晏词身旁。 一侧的宫女为她上了杯温水,整个上午都在忙着筹备午宴穿着,未来得及进水,此时口干之意正袭来,长甲微翘,皇后端起那琉璃杯。 咔嚓 还未碰了唇,那杯子便在颤抖之间摔落了地,水尽数洒在华服之上,留下一滩清晰的痕渍,杯子沿着裙摆滚落,碎在了阶下,正好在祝闻语的席前。 祝闻语缓缓抬头,笑意盈盈的看向皇后,娇声开口:早就听闻女子有孕,是极辛苦的事,如今见了娘娘才知,确实不假,连这杯子竟也握不住了。 那张脸,就算化成灰,皇后也不会认错,她睁大了眼睛。 皇后,你失态了。谢晏词只淡淡在皇后身上掠过一眼,声色清浅 。 昔日荣王府那些恩怨,在座的人都知七七八八,见皇后这番模样,席间的私语声交错着越发清晰起来,皇后面上一阵难堪,僵硬笑道:臣妾......是第一次见十三公主这般九天仙子样的人物,才失了礼,陛下莫怪,公主莫怪。 哪里的话,娘娘凤体金贵,还专程来为我接风洗尘,我感激还来不及呢。那双弯月般的眼里饱含秋水,笑意流转间尽显娇俏妩媚,全然叫人挑不出错处,祝闻语起身斟了一杯酒,轻挑裙摆从席间走开,一步步到了正对着皇后的阶下,勾起的嘴角带出两枚酒窝,真挚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娘娘,竟觉得像是见了姐妹一般,这杯酒,想敬娘娘,不知娘娘可否赏脸。 国宴礼制使然,每张席面都摆了一壶上好的美酒,祝闻语此话一出,身侧的宫女立马上前替皇后满上了一杯,皇后咬牙,若不是如此场合,这等没有眼色的宫女定然要被她发配到辛者库去了。 公主客气了,本宫也是实话实说,但公主这酒,本宫尚在安胎,实在喝不得。她的胎像本就不稳,平日吃穿一向小心,哪里还敢饮酒,皇后笑意敛了敛,温声回绝道,暗中指甲却在掌心掐到了青紫。 太夸张了些,我母后怀我的时候,都八个月了还会与我父王对酌,莫不是娘娘,瞧不起我这十三公主,还是,瞧不起我燕云。阶下少女微微蹙眉,眼波泛起委屈,咬唇欲哭,就这般一动不动的盯着皇后,明明逼酒的是她,如今却好像受了欺负的也是她,过了稍许,祝闻语又看向谢晏词,继续道:不知陛下是否,也是如此想的。 自然不会。不似先前与皇后说话时的冷冽,那双桃花眼里泛起一抹柔光,琉璃杯被夹在白玉似的指节之中,朝着祝闻语举杯,又一饮而下,潋滟红唇之上沾了那桃花酿的光泽,连带着眼尾蔓上的绯色,邪肆之气又在他身上显得淋漓尽致。 皇后的扯动嘴角,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纵然知道这是祝闻语故意的,但如今她端着燕云公主的身份来敬酒,她以有身孕回绝也无可厚非,偏偏谢晏词应下了这酒,做皇上的喝了,她若喝不得,就成了她这做皇后的眼高手低,瞧不起燕云了。 是......公主说的对,是本宫太过小心了些,我也敬公主。皇后深吸了口气,锦阳的习俗,那酒甄的越满,心意就越满,端起那快要溢出来的酒杯,挣扎着到了嘴边,小口抿下了半杯,正欲放下之时,却见祝闻语已经干尽,此时正杯口朝下示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