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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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带回去慢慢弄,可以吗?”苏凤章问道。 林长青倒是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就麻烦苏秀才了,不知道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不用,我家里都有。”苏凤章笑着说道,他家里头也有旧书,修补都是他自己来的,所以工具确实都有。 这一日林长青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外,在他要走的时候欲言又止。 苏凤章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帮林长青与其说是同窗情谊,还不如说爱惜书本。 “二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我都等急了。”苏兰章看见他就喊道。 苏凤章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有点事情耽搁了。” 苏兰章跳上马车,有些讨好的靠在苏凤章身边,朝着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苏凤章微微挑眉,问道:“说吧,这是怎么了?” 苏兰章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说道:“二哥,明年元宵节的时候我能来县城看花灯吗?” 如今已经入了冬,很快一年又会过去,仔细算一算距离过年也不远了。 在苏兰章记忆力头,小时候元宵节都是热热闹闹的,苏典吏虽然是个古板的性子,但苏赵氏却是喜欢热闹的,每年这一日会允许他们出门看看。 只是苏典吏过世之后家中守孝,又从县城搬到了乡下,看花灯也显得奢侈起来。 “私塾里头的同窗都说会去,我也想去看看。”苏兰章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 苏凤章挑了挑眉,倒是觉得自己疏忽了,他本身不是孩子自然也不在意这些节日,忘记了弟弟妹妹却是喜欢的。 他也没直接答应,反倒是说道:“若是年末考试你能得前三名,二哥就说服娘带你们出来玩,怎么样,有信心吗?” 苏兰章的脸色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喊道:“有信心。” 回到家中,吃过晚饭苏凤章就关起房门来修书,想必林长青也等着他修好。 这年头没有浆糊可买,修书之前还得自制糨糊。苏凤章在面粉里头添加了除虫菊,又放了一些明矾,仔细搅拌均匀之后放凉了才使用。 修书的过程讲究一个心细和耐心,力道也要均匀,否则一个心急反倒是让破损的书籍伤上加伤,这中间手稳很重要。 苏凤章别的没有,耐心和手稳倒是妥妥的。 这一修倒是入了迷,等到全部的书页被修补完毕的时候天色都蒙蒙亮了,他竟时修补了一整个晚上,现在除了封面其他都修好了。 苏凤章揉了揉眼睛赶紧去睡了,免得第二天精力不济。 修补之后还得简单的去污,用熨斗将书页躺平,将书脊部分涂上浆糊贴上纱布。 最后将整本书晾干之后合并起来,一本书才算是修好了。 上面修补过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但总算是一本完整的书了。 修书的时候苏凤章看了看内容,发现这本书并不是普通的四书五经,而是一本手记,与其说这是书,倒是更像一个人的日记本。 这大约是林长青父亲的遗物,所以他才会那般的在意,书虽然不算珍贵,但对于林长青而言却是独一无二的。 当他将这本书放到林长青面前的时候,这个沉默寡言的书生眼眶一下子红了,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掩饰,这才翻开书本来看。 看的出来林长青的情绪不算平静,但他很快放下了书本,情真意切的说道:“苏秀才,这次多谢你了,若不是你的话这本书恐怕就毁了。” 苏凤章谦虚笑道:“即使不是我,拿到外头修补也是可以的,说不准还比我修得好。” 林长青手指拂过书皮,摇头说道:“其实我问过书斋了,且不说他们接不接这种小生意,即使接了也价格不菲,我囊中羞涩哪里拿得出来。” 说起囊中羞涩的时候,林长青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并无异样。 “苏兄,这本书对我而言意义非常,你能帮忙恩同再造,林某心中感激不尽。”林长青说道,“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还请尽管开口。” “林秀才这般客气,反倒是让我无地自容了。”苏凤章笑着说道,“我们是同窗,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不必这般生分。” 林长青也笑了一下,他平时沉默寡言的有些严肃,笑起来倒是有几分孩子气:“你说得对,是我魔怔了。” “苏兄,其实我很羡慕你,”林长青忽然提起一事。 “往日见你与其他生员走得近,关系好,我私底下还曾想过你这人太过圆滑,没有读书人的风骨,颇有几分看不上。” “经过此事才知道,苏兄真的是个好人,对待同窗也是真心实意,倒是我自己心胸狭隘,背地里嘀咕你的不是,不像是君子所为。” “我自己不爱说话,同一个屋子的也说不得几句话,这性子从小就是这般,想改也改不了,如今见你人缘好还嫉妒,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苏兄,我向你道一个不是,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这番话倒是把苏凤章说愣住了,其实林长青就是在心里头吐槽他,他不说无人可知,但偏偏这会儿隆重的跟他道歉,不知道该说他诚恳还是直白。 不过苏凤章倒是不讨厌这种直肠子的人,总比心里头弯弯道道无数次的强:“林兄从未做过对不住我的事情,何需道歉。” 林长青却说:“我心里头嫉妒你,嘀咕你,就是不对的。” 苏凤章却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头不嘀咕你?嫉妒你?” 林长青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你什么都比我强,为什么要嫉妒我?” 苏凤章实事求是的说道:“你作诗厉害,极有天赋,就连教谕也时常夸你,我就不行了,每次都被说匠气太重,没有灵气。” 林长青忍不住又笑了:“作诗不过是小道,算得了什么,你的时文可是知县都夸过的。” “作诗能流传千古,怎么能算是小道。”苏凤章这话也是真心,“只可惜我就没有这一块的天分,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出让人惊艳的诗作来。” 林长青见他说的认真,摇头笑道:“哪有作诗流传千古的。” 苏凤章不赞同的说道:“你往前看看,千古留名的可不就是诗人最多。” 林长青顺着他的想法一琢磨,似乎还真的是这样,随后又连忙说道:“被你这么一夸我都要找不到北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论诗词的话林兄的本事县学之中无人可比,这也是公认的。” 聊了几句之后,林长青倒是开始明白为什么苏凤章那么受欢迎了,就像是他们屋里头那几个,一开始话里话外还在酸他,但几个月后对苏凤章的风评就提高了许多。 这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更难得的是同他说话十分舒心。 林长青的神色也和缓了许多,“你若是有心学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其实作诗也不难,只要掌握了诀窍就行。” 苏凤章也没推辞,十分自然的答应道:“苏某求之不得,到时候林兄你可别嫌弃我榆木脑袋,当初文先生教我作诗,后来气得恨不得敲开我的脑袋塞进去。” 林长青只以为他是谦虚,满口说道:“放心,我耐心着呢。” 忽然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大笑起来,林长青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咱们怎么好像在互夸似的,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苏凤章脸皮厚多了,还笑着说道:“这算什么互夸,咱俩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正巧这时候刘雄从外头走进来,瞧见他们俩对面对坐着面带笑容顿时脸色惊悚。 一看到他,林长青就起身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刘雄坐下之后就低声问道:“刚才林长青是笑了吗,你们俩啥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苏凤章解释道:“我帮他修好了那本书,就多聊了两句。” 刘雄倒是惊讶道:“那么破的书真的能修好啊,苏兄,你是不是什么都会,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苏凤章无奈说道:“那可多了去了,三百六十行,大概有三百五十九都是不会的。” 刘雄一听,哈哈笑道:“我不信,最多三百行你不会,剩下五十行肯定都是会的。” 一直到教谕进门刘雄才舍得转过身去,私底下还偷偷朝他挤了挤眼睛,苏凤章脸上还带着笑意,教谕似乎也看到了他们的眉眼官司,也是一笑置之。 第70章 相得 苏凤章说自己是作诗苦手还真的不是谦虚,这并不是说他完全没有作诗的天分,而是缺乏这种对声律的素养。 这其实不能怪他,原主苏凤章并不爱读书,更别提作诗了,而他自己穿越之前也不是学古文学的,对诗词歌赋的记忆还停留在语文课本上。 要知道在古代,一般的孩子启蒙都有声律这门课程,也就是说他们从小娃娃开始就抓听和说,《训蒙骈句》、《笠翁对韵》这样的书在启蒙阶段就得熟读熟背。 所以古代读书人一般都知道声韵格律,在他们作诗的时候自然而然知道平仄韵律,这是一种刻画到骨子里头的习惯。 可苏凤章不同,他前面没有积累,在穿越之后努力读书,主攻的方向也是科举这一块,虽然也有诗词歌赋,但占据的时间绝对是最少的,甚至比不得他锻炼的时间。 长此以往,他虽然也会作诗,也知道作诗的技巧,但总是缺乏几分灵动。 就比如著名诗人看到春日红杏,会写出“红杏枝头春意闹”,而他这般看来看去,最多只能憋出一个“晴春红杏满枝头”。 他脑袋里头有中州千年的文化,若是抄袭的话倒是不难凸显,可苏凤章从未如此考虑过,文人作诗靠天赋,他能抄一二,难道还能抄一辈子,道不道德另说,想不露馅太难了。 林长青说要教他作诗是认真的,这位也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找到了他。 苏凤章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甚至带着十分感激,他们都是要参加下一年乡试的人,林长青愿意为他耗费时间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在检查完苏凤章的基础之后,林长青无奈的说道:“凤章,你平日里作时文总有出彩之语,为何作诗反倒是平平无奇。” 苏凤章讪笑了一下,摸着鼻子说道:“大约就是没有天赋吧。” 林长青却摇头说道:“作诗天赋固然重要,但技巧也很重要,只要将技巧锻炼的炉火纯青,即使做不出千古传诵的好诗来,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苏凤章一听,抬头看着他说:“我说长青兄台,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林长青却比他有自信,笑着说道:“这不是高看,我觉得你可以。” “其实以前我也不会作诗,我父亲曾说过我缺少灵气,作诗带着一股子匠气,但这么多年下来不也改了,可见作诗也是能锻炼出来的。” 苏凤章好奇的问道:“长青兄也被说过匠气?伯父的要求这么严苛吗?” 林长青点了点头,解释道:“是啊,那时候我才五岁,缺乏人生阅历,实在是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现在回头瞧瞧当年的诗词也觉得丢人现眼。” 苏凤章闭嘴了,果然他不该拿自己跟这些天才比,不然会被气死。 林长青并不是个情商高的人,他甚至没发现苏凤章的无语,继续说道:“天赋灵感固然重要,但技巧也不是凭空就会的,需要厚积薄发。” “天赋这块我帮不上什么忙,再看凤章你的文章,也知道并不是个笨人不需要我提点。” “倒是技巧这块可以改进,其实一开始作诗,大家都是从模仿开始,甚至很多著名的诗词都是从诗经楚辞之中变化而来。” “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多看古人的诗作总是没错的,咱们县学里头别的没有,书倒是有许多。” “这几日我也发现了,凤章兄你喜欢看书,但看得都是经义,要么就是杂文杂谈甚至游记,很少看诗集,这样可不好,你偏科太严重了。” “长此以往的话,你的策论自然能进步,诗作却会原地踏步,虽说如今科举不重诗作,但总也需要作诗,可不能因此拖了后腿。” 苏凤章听的频频点头,还说道:“正是如此,如今想来是我自己耽误了学诗。” 这是他来自现代思维的局限性,正因为缺乏对诗歌的真心喜爱,所以他在看书和学习的时候无意识的避开了这部分。 知识和阅历他都不缺,也知道创作诗词的规则和方法,却从未想过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