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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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看去,王学士这份也不满意,那份也不赞同,原本呈上来的卷子超过录取人数,被他这么一点评倒是去了许多。 箫翰林见状不对,连忙提醒道:“王大人,青州府虽然是文风鼎盛的地方,但这毕竟是乡试,论才华见地,这些秀才自然是比不过朝中诸位大人的。” 王学士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本官并未将他们跟朝中大人们相提并论,只是听闻明年会试,圣上有意南北合榜,想当年……” 王学士差点口误说出当年南北榜单的悲剧来,幸好及时改口:“我是怕这群南方十字多年以来都自得自满,如今反倒是技不如人了。” 箫翰林只当是没听见那句口误,只是问道:“王大人,南北合榜的事情莫非已经定了?” 虽说之前京中一直有传闻,但毕竟是太祖时期定下来的事情,如今难道要改吗? 王学士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近些年朝中南北文人颇有几分水火不容,想必圣上也想要借此机会来缓和双方的关系。” 说完这话,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暗道这位圣上可真的会天马行空,这般的馊主意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献给这位的,真的是一个敢提,一个敢做。 无奈归无奈,箫翰林倒是明白王学士的心思了,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王学士作为南方人,肯定想要通过这一次乡试选拔出真材实料的士子来。 这么一打岔,王学士不得不正视这一届的秀才可能没到他期待值的这个事实。 往后他就放低了要求,就像箫翰林说的,他不能以朝中那些人的水平来要求这些秀才。挑剔归挑剔,举人的名额还是得凑满。 “罢了,这篇还行,至少通篇顺畅,虽说缺了点什么,倒也勉强能够入眼。” “这个人的字还不错,看得出来是下过功夫的。” “这篇有些老成,但胜在一个沉稳,罢了,让他过吧。” 箫翰林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暗道一切顺利就好。 谁知道就是这个时候,王学士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卷子,居然也呈到了面前来,简直是污了我的眼睛。” 箫翰林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事情不大妙,接过那卷子看了一眼也是头疼。 其实这卷子的内容倒是也未尝不可,但不知为何上头的字有些紊乱,最奇怪的是上面总是弥漫着一股子臭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学士却宁死不肯再去看那张卷子了,他平日里嗅觉就特别灵敏,实在是受不了那股味道,方才递上卷子的考官过来一看,只得低头说道:“是下官的失误。” 王学士厌恶的挥了挥手,喊道:“拿走拿走,别污了其他卷子。” 可是等最后一数卷子,录取的人数比预期的少了一个人,箫翰林连忙说道:“不如就录取这些人,少一个倒是无妨。” 王学士却说:“这可不成,说了几个就是几个,一个也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少了到时候方大人那边肯定不高兴。” “这样吧,你们再看看落卷,有没有能够递上来的。” 偏偏其他几人都说没有,王学士皱了皱眉头,看向箫翰林:“箫大人,你这边有吗?” 不等箫翰林说话,他又说道:“罢了,你去拿一份过来,就拿你记得最清楚那份卷子。” 见箫翰林一脸为难,王学士不悦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箫翰林麻木的摇了摇头,朝着自己的桌子走去,想要从那堆卷子随便抽取一份却又不敢随意糊弄王大人,偏偏王大人还好催促道:“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箫翰林只觉得脑中一空,此时他的脑海之中除了苏凤章,就是苏凤章,竟是不能想起其他人分毫,唯一剩下的只有他的行文走字! 第100章 叫好 抽出那份记忆犹新的卷子时,箫翰林内心是崩溃的,谁让他这时候除了苏凤章之外,竟是一个人也不记得了,平白无故给自己挖了坑。 王学士见他磨磨蹭蹭就不耐烦,伸手抽过那份卷子,这一看倒是笑了。 看王学士的一派作风就不难猜测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这会儿他越看越是满意,频频点头赞道:“这份卷子不错,颇有几分见地,有年轻人的冲劲,却又有沉稳,十分难得。” “咦,这边笔记也有些眼熟。”王学士一琢磨就想起来了,“这不是第一场的头名吗,我记得他的字,让人赏心悦目。” 夸完这字,王学士看向箫翰林的眼神却带上了几分犹疑:“这般的好卷子,箫大人怎么会放到落卷之中,这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 这一刻箫翰林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连忙解释道:“启禀大人,方才看这份卷子的时候,下官正好也闻到一股恶臭,糊里糊涂的就给落卷了。” 王学士不知道相信了这话没有,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箫翰林,淡淡说道:“是吗,方才就说那种臭卷就该早早的扫出去,免得影响了旁人。” 至于一张卷子的味道会不会弥漫整个屋子,甚至沾染其他的卷子,这话却没有人深究。 “你们也来看看这卷子,品评一下。”王学士笑着说道。 几位考官纷纷上前,箫翰林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暗道王学士这话是不是针对自己,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考官们一看,纷纷点头称赞,道:“确实是一篇好文。” 王学士笑了一声,又道:“这几日诸位日日看卷,难免有头晕眼花的时候,如今已经是第三场,若是落了好卷子倒是可惜。” “这样吧,都把落卷翻出来,每个人轮流看一遍,本官也亲自过目,绝不能遗失良才。” 王学士都这么说了,即使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但没有一个考官敢反驳。 箫翰林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因为他知道此事绝对是因为自己而起,王学士心中必定起了疑心,否则的话不会这般要求。 为了还人情扫落一个秀才,箫翰林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顶多只是在心里头可惜一番。 可现在因为此事,让朝中颇有几分清名的王学士对他有了芥蒂,这位王学士可是朝中清贵,颇有几分分量,此时箫翰林才真正后悔起来。 但后悔也晚了,他总不可能对王学士托盘而出,那才是真的找死。 脚不沾地的将落卷全部扫了一遍,不过这一次倒是并未发现被错杀的,几位考官的水平放在那里,评点乡试还是足够了。 王学士的脸色不动,点头说道:“如此便好,诸位辛苦了,等乡试结束,本官还得犒劳,才算不辜负了诸位大人这般用心。” 其余几个考官下意识的瞧了一眼箫翰林,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头嘀咕起来,口中却纷纷感谢起来。 王学士又将录取的卷子审阅了一遍,这才说道:“本官以为,此人言之有物,文字不俗,堪为乡试解元,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主考官都这么说了,其他的考官哪里会反对,连声说道:“王大人说得有道理。” “本官也看好此人,别的不说,这一手好字已经难得。” “文章也写得好,虽不是锦绣生辉,却能引经据典,言之有理、持之有故、言简意赅。” 王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箫翰林:“箫大人可有异议?” 箫翰林此时笑容都僵硬起来,连忙说道:“下官也觉得此卷甚好,今年无人出其左右。” 王学士哈哈一笑,道:“箫大人也这么说本官就放心了,本官虽为主考官,但也不能枉顾诸位的意见不是,大家伙儿都如此想,这解元才是实至名归。” 王学士一锤定音,等终于能从内帘出来的时候,箫翰林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恨不得从未收到过钱同知的那张名帖。 箫翰林脸色苍白,看着比考完乡试的那些秀才还要凄惨,他家随从连忙过来搀扶:“大人,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 箫翰林挥了挥手,一直到回到家中,他才一把抓住随从问道:“进贡院之前,我让你去查一个人,如今可有确切消息了?” 随从连忙说道:“大人,小的已经查到了。” “这苏凤章是青州府的名人,小的出门一问便找到了人。” “大人可记得年前红遍京城的《岁花吟》,都说这《岁花吟》就是苏凤章写得,是在湖山县发生过的真人真事,当初陛下还专程派人过来,替那位惨死的秀才修缮坟墓。” 听到这里,箫翰林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耳熟了,这《岁花吟》可是皇帝陛下称赞过的曲目,他也曾听过,不过那时候倒是并未关注这首曲目背后的故事。 “不过苏凤章本人颇为收敛,在青州府的时间不长,也并未有至交好友。” “小的拐着弯儿才找到一个秀才,叫卢明川,说年前曾经与苏凤章一起参与青州河道治理,只是他是个秀才,此次也参加了乡试,并不愿意搭理小人,最后小人不得不想了个法子。” 箫翰林脸色一变,问道:“你可曾透露了本官名姓?” 随从连忙摇头:“并未,小的如何敢这么做。” “只是透露了几分方大人的意思,那秀才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箫翰林缺不耐烦他这般居功,喝道:“快说,别兜圈子。” 随从摸了摸鼻子,接着说道:“苏凤章的口碑倒是不错,都说他为人处世颇有几分君子之风,平日里为人温和,寻常不与人起冲突。” “平常不起冲突,那什么时候会起冲突?”箫翰林抓住了重点。 随从凑过去说道:“卢明川曾说过,若是有人见苏凤章脾气好,犯到他头上去,就得做好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当初院试结束之后,在方大人的宴上,曾有人挑衅苏凤章,原以为这位苏秀才会忍气吞声,谁知道……” 箫翰林算是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是,苏凤章平日里看着是个脾气温和,待人处事十分温润的人,但谁要是踩在他脸上,他却也不是那种毫无脾气之人。 越是如此,箫翰林越是焦虑,偏偏随从最后补充了一句:“前两场考试结束的时候,小的远远的瞧了一眼,这位苏秀才长相出色,玉树临风,正是陛下喜欢的文人模样。” 箫翰林只觉得脑袋发疼,他捏了捏眉心的位置,又问了一句:“陛下喜欢的模样啊……” 当今陛下喜欢什么样的文人,大家伙儿有目共睹,最鲜明的一件事就是,如今朝堂上但凡是能说得上话的人,都长得很好! 就因为陛下这个喜好,后宫的美人不说,文人之中男子傅粉也并不是少见的事情。 一想到此事,箫翰林心中就是克制不住的嫉妒,当年科考的时候他的名次靠后,可不就是因为长得不够好吗? 这些年他自问在翰林院也是兢兢业业,但却只能眼看看一个个绣花枕头往上爬,他却多年原地踏步,好事情没他的份儿,坏事儿倒是一大堆。 这般想着,箫翰林对还未曾谋面的苏凤章更添了几分敌意,但是很快他深深吸了口气,他一个翰林,不必要自甘下贱跟一个秀才比高低。 即使这么安慰自己,箫翰林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一种,若是第一场开始就把苏凤章刷下去的话就太好了的想法。 “罢了。”箫翰林这么说道,找来纸笔迅速写下一封信,又差遣随从出了门。 那随从飞快的走出门,迅速的找到了钱同知家,将那封信递给了门房就回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封信刚进门就被人劫走了,压根没落到钱同知的手中。 却说钱家内宅混乱,钱夫人并不能将一窝子的妖精压服,也给了陈娉婷动手的机会。 刚送出名帖的时候,陈娉婷心中还有些忧心忡忡,此次乡试考官之一是箫翰林,而箫翰林与钱同知当年颇有几分渊源,此事她是在床笫之间听到的,那时候钱同知颇有几分自得。 陈娉婷也是大胆,明知道钱同知必定不愿意耗费这份人脉,却偷偷的做下了此事。 在送出名帖之后,陈娉婷更是一直派人守在门口,生怕那箫翰林送信过来,到时候在钱同知面前露了馅。 她这番安排果然有用,箫翰林的信刚进门,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打发走下人,陈娉婷自己打开信看起来,这得多谢陈老爷有先见之明,让子女都读书识字,陈娉婷虽然不是才女,读信倒是不需要假手于人。 一封信还未看完,陈娉婷的脸色就阴沉下来,死死的捏住手中信纸。 “真是没用,一个翰林居然对付不了一个穷酸秀才。”陈娉婷咒骂了一句,心中憋气的很,她冒着风险盗用名帖,却没料到箫翰林这般无能,反倒是浪费了她一番作为。 小心翼翼的将这封信毁尸灭迹,火光映衬的陈娉婷脸色阴阳不定:“得另外再想个法子,娘说得对,不能让他继续往上走了。” 第101章 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