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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过了,便再无憾。 “娘?”祁容双膝跪地,手心一捧鲜血。赵皇后深深瞥过他一眼,目之所及皆是不舍,可终究是在怀中断了最后一口长气。祁容轻轻将人晃了一晃,面上皆是惊慌,又全是不信。娘这是怎么了?不是特来看他的吗?怎么就狠心又将他舍弃,连话都不与自己说了呢? “大小姐!”王过福听了动静,使尽全力将虚掩的院门撞开,跑至房门口双膝一软就跪下来了。膝行渐进,他曾经笔直的腰也因为当职多年含惯了胸口而变得弯曲。香消玉损的那人是他自小守着的大小姐,是他拿命和断了子孙香火来陪衬的皇后,而如今娘娘已逝,他仍旧不敢碰那人的裙角一下。管家伯在外头高喝有刺客,登时家丁与暗伏着的人手齐齐动作,离弦之箭般朝蝠翼的方向冲去。一时火把连城了盘城龙,将太师府的院落堵得水泄不通。 “大、大小姐……大小姐啊……”王过福一步一个磕头,掌心装着地上无所依靠的珍珠,恨自己怎么就没替大小姐挡住这一回。谁知他刚往前跪行一步就听抱着皇后的那人呵斥他道:“滚!别碰我娘。” 是四殿下。王过福磕头,虽没见过,可这张脸却熟悉至极。这是大小姐的孩儿,他这个头得磕。 祁容以面贴面,怒瞪着眼前的公公。他自然未曾见过王过福的样子,只凭一股血气,认定凡是靠近他母后的人都该死,都该替母后去死。可娘亲的脸还热着呢,怎么就不再与他说话了呢?他还憋着一肚子的气话没与娘亲倾诉呢,娘亲竟连他一句话都没听,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这样……就这样走了?可娘亲不是皇后吗?皇后不应当是母仪天下、举世无双吗?怎么会这样轻而易举就撒手离世了呢? 原以为母后会再与自己说些什么,哪怕替自己可恨的五弟求一句情分也可,竟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他这将近二十年的怨气,那么多求而不得的恨意,那么多可望而不可及的孩子气,不说给母后,该说给谁?该给谁听呢? “齐、齐大哥?”廖依依惊得浑身都动弹不了了,面上先是凉意一道,而后转热,手一摸便是一抹血。这算是她捡回了一条命来,箭羽未淬过劲毒,只划伤了廖依依的皮肉,却不伤及性命。事发突然,眼前的夫人方才还摸着自己的发梳温声嘱托呢,低语绵绵,怎么转眼就断了气。更叫她想不到的是这人竟是齐大哥的娘亲? 祁容像是被人从无尽梦境拉回人世,膝头跪在母后的华服上。皇后的裙角给他垫着冰冷的砖石,哪怕离世,也要再给孩儿挡最后一次的冰冷强硬。抓着母后再也无力抬起来的手,祁容只觉得浑身冻裂的伤痛同时都疼了起来,瞬间红了眼眶,恍然抬眼一看,廖依依的脸上挂着一道血迹,正用手试探着怀中之人的鼻息。于是他便像任性孩童一般将两臂紧了又紧,低语呐呐:“别碰我娘。” 此时廖玉林正在屋里挑灯夜读,忽听窗外脚步声急急而去,慌忙披上一件衣裳,便去开窗子。谁知窗子一开,屋檐上那人身手极好,脚尖不沾窗沿便自取入室。一个转身的瞬间,廖玉林还未来得及张口唤人,只觉得自己被人拦腰扛起来,从窗而落,颠簸着又跃过了几道拱门。 “唔!你……”倒挂在人肩上的感觉着实难受,廖玉林胃里翻江倒海,头晕脑胀,更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听那人喘得也急,一袭夜行衣的装束,劲腰上别着短刃一把。 “你、你是何人!”廖玉林勉勉强强问道,天地在眼前颠倒,一时看不清周边的树木。拳头捶打到那人的腰背上,廖玉林也知道自己这点子花拳绣腿在练家子面前只能班门弄斧,便张口咬了那人后腰一口。只听扛着他的人闷哼一声,生生将声音憋了回去,气息急促,已是精疲力尽的征兆。廖玉林看出这人力气不多了,便准备再做挣扎,兴许就能从他肩上滚下去,到时候张口呼救就能逃出生天了。 正是要用力的时候,廖玉林伸手一抓,在那人腰间摸出一块东西,却是再眼熟不过的了。是他恩师赠予他秋闱高中的白玉坠子,不值多少银钱,只是干干净净的一块白玉罢了。 这人是阿斐。 见了那坠子,廖玉林登时不怕了,只是茫然地任这人将他扛着跃上跃下,将他从太师府里偷出来,一路往城外飞驰。耳边除了阿斐踩在泥沙上的脚步声,就只剩下烈烈的风灌耳而入。 “到了,就这里吧。”武乐贤把身上的人搬下来,耳上隐隐出血了,跑得太猛,血力回涌,眼前一片发白,却听不清楚廖玉林竭力说着什么。 “别挣了,今夜大皇子要反。”武乐贤伸手,一把将人藏进草垛里,力气大到几乎要将廖玉林的骨头捏碎了。廖玉林一路晕头转向,现下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算计,只是心中那股强烈的莽撞叫他不停地站起来,再被摁倒,扒掉身上的干草再站起来追问。 “阿斐……阿斐!” “闭嘴!小生说大皇子反了!玉公子这等聪慧怎么就听不懂了?”武乐贤一反常态,像一场狂怒的海潮,将人摁在地上,说完又轻抚起廖玉林的嘴角,轻唤道:“莫怕,你在此处藏好,小生怕蝠翼误伤了你,把你偷出来,免得大皇子的人对太师府下手。天若未亮,你不准走动,若胤城大乱,就装作游民,别叫人认出你来,好好藏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