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沈昭沐浴过就走了,天还未亮,安文元困得眼皮子打颤,好几次走着走着,差点一脑袋杵到沈昭背上,幸亏侍从时不时扶他一把。 安文元看着沈昭精神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之前还能耍耍威风,如今蔚云州已经被沈昭拿捏了,安文元想起太子的信,头痛欲裂。 趁着沈昭与人说话的功夫,安文元打了个盹,沈昭身边的侍从就在后面跟着,忽然,一个侍从惊讶地问:“殿下一整夜没睡?” 另一个就踹他:“你小声些,不要命了?让殿下听到,非得罚死你我。” 一整夜没睡? 安文元费劲地睁开眼,刚想与沈昭说话,就被沈昭的嗓音吓了一跳。 都说燕王殿下身子不好,为了城中事宜居然辛苦到撑着病体忙碌,安文元心中难得生出一丝敬佩,也打起精神来办事了。 天快亮时,添云小心翼翼地进门,想看一眼花锦,但花锦抱膝坐在榻上,正把玩着手指,掰来掰去,添云见花锦闷闷不乐,想说些什么逗花锦。 花锦贪睡,这是她头一回愿意起这么早,添云心疼,却也不能明说,变着法讲趣事。 但她怎么说,花锦都为了宽慰她,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添云灵机一动:“您昨夜睡着,定是不知道,昨夜燕王殿下回来,带了一些人,提了冰块沐浴。” 沈昭自讨苦吃,这种乐子花锦一定愿意听了吧,见花锦抬眸,添云说的更来劲:“奴婢听说,殿下出门时冷的直打哆嗦。” 花锦勾唇,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添云还没来得及高兴,花锦就收起了笑容,垂着眼重新躺下。 糟了。 添云见花锦更闷闷不乐,苦着脸,心想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提燕王殿下做什么。 第41章 第 41 章(二更) 天亮之后, 五皇子带着一队人马赶来了蔚云州,陛下收到了信,斟酌了一夜, 才放五皇子出京。 五皇子沈炽到时,城中早已安稳了下来, 他来只是收个尾,蔚云州一事尘埃落定,被陛下遣来记事的官员整日拿着笔杆子写, 沈炽偷摸看过一眼, 那官员所写十分详尽。 临走前, 沈昭与安文元同坐一间房,安文元头上直冒冷汗,他思来想去, 还是做出了决定,亲手写了信, 递给了沈昭。 安文元贪生怕死, 爱占小便宜, 但他也能分清局势, 陛下派来的官员就是过来打探的,他嘴严, 可城中其他有名望的官员未必能把秘密瞒住。 与其把邀功的机会让给他人,还不如他自己来卖沈昭这个面子。 蔚云州太远了,太子就算想收拾他, 也要越过陛下掂量。 沈昭出了安文元的院子, 将手中信件递给陛下派来的人, 他与沈炽一起往回走,沈炽来了这么多日, 都不见花锦:“三皇嫂呢?” 沈昭没答。他这几日都是夜深了才回去,她早早就歇下了,这些时日,他与花锦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沈炽:“吵架了?女娘都心软,你认个错哄一哄,我记得花三娘的性情,不会与你计较的。” 沈昭斟酌片刻才说:“她不想回京。” 沈炽:“不若回去的路上,你先行一步,带她去转转,我在蔚云州再留几日,与你先后回京,不成问题。” 沈昭:“多谢了。” 沈炽没想到沈昭真会答应,他对沈昭的印象,一直都是“死板”。少时沈昭替老师检查他们的功课,沈炽因为天生残疾,受了不少宽宥。 沈炽像往常一样,没做任何功课,沈昭问什么,他一脸茫然,沈昭是皇长子,有权教训他,但是沈炽没想到,沈昭真的拿戒尺来抽他。 沈炽被打蒙了,当时只有年纪更小的韩嘉鸿一起挨了打,韩嘉鸿斜眼瞅他,幸灾乐祸地笑了。 沈昭不会通融,不懂人情,更是认死理,还是个性子寡淡的人,沈炽几次三番给他使绊子,都被沈昭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太后驾崩,子孙为她守孝,常人都熬不住那苦,沈炽找准机会,要找沈昭偷懒的机会告状,让沈昭也挨罚。 但沈昭跪在殿中,沈炽困得眼皮子打颤,都没找出沈昭一丝错处,他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沈炽昏睡过去前,心想算了,不和这种刀枪不入的人计较。 沈炽是被冻醒的,他一睁眼,只见陛下立在他身边,瞅他的眼神都冷了几分。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不但没有找出沈昭偷懒的错,还自己因为偷懒被罚了。 沈炽被带出去那一刻,看着沈昭依旧跪的板正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丝敬畏,从此也十分服气沈昭,当沈焰被册封为太子时,沈炽还去母妃宫中闹过一场。 言淑妃踹他一脚:“他俩谁当,那位子都不是你的,你不以为耻就罢了,还揣摩起了你父皇的心思。” 沈炽以为沈昭会大闹一场,但沈昭什么都没说,沈炽以为,沈昭此生都会是这样死板的人,换平日里,这种提议沈昭一定不会答应。 但他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女娘破例,也不知是好是坏。 原本定好了沈昭先行,带花锦出去玩,但花锦没有答应,她不愿与沈昭说话,也算是颠倒了过来,从前都是她不停的说,沈昭冷淡地应。 回京的路上,花锦也没再客气,她来时总怕耽搁时辰,不舒服也强忍着不说,如今回去,什么时候停都是她说了算。 沈炽跟在他们的人马后面,习惯了策马奔腾疾行,沈炽走的十分憋屈,他实在忍不了如今的速度,但他想去与沈昭说的时候,沈昭正立在马车下面。 沈炽:“皇兄怎么不进去?” 沈昭隐晦地瞥他一眼,就在沈炽抓耳挠腮的时候,沈昭才答:“她不让进。” 沈昭这几日整理卷宗,与陛下的人核对蔚云州赈灾一事,的确好些时日没有歇息,沈炽看着皇兄面无表情的模样,张了张嘴,到嘴的嘲讽改成了:“不让进,你就不进了?” 沈昭看向沈炽,只见沈炽龇牙咧嘴一笑:“皇兄当初成婚前送来的信,我这边还有些,改日给三嫂送去。” 沈昭成婚前,传给沈炽几封信,信中写他不得不与花三娘成亲了,但与花三娘接触甚少,想来婚后也是互相折磨,他不愿娶,怕坏了往后的计策。 沈炽当时也为花锦惋惜,她这样美好的女娘,沈昭不解风情,想来婚后也不会太好过。 倒是他多想了。沈炽摇摇头,笑着跑走了。 回京以后,沈昭大病一场,也得了不少赏赐,他办好了事,朝中又掀起了他才应该是太子的话,恰好太子贿赂蔚云州太守一事被揭发,一时间朝中支持沈昭的呼声,大过了沈焰。 太子被罚禁闭,他掌握的城防兵权,竟落在了沈昭手中。 东宫又彻夜点起了烛火,谋士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来办法,如今陛下雷霆之怒,收敛些,总归错不了。 沈焰没想到安文元那厮反咬一口,他惆怅之余,居然想念起了花锦,近来皇后为他重新相看女娘,他拿着坤宁宫送来的画卷,竟觉得没人比得上花锦。 见他走神,皇后气不打一处来:“你如今还在想什么?你得罪了花忠,知敬又与房七娘有了隔阂,你们两个,怎么就不能让母后省心些。” 韩嘉鸿与房檀清的婚事还是定了下来,尽管房檀清觉得韩嘉鸿无礼,但韩嘉鸿的爹娘亲自上门,又找了媒人去说,这才平息了户部尚书的怒火。 户部尚书不想得罪韩氏族人,更不想得罪皇后,没再拒绝,应了下来。 这几日,花瑟想法子与沈焰见过一面,她哭的可怜兮兮,央求沈焰听她解释。 沈焰看着花瑟与花锦有些相似的眉眼,狠狠地一怔,想起了花锦。 可如今他被陛下罚了禁闭,轻易是出不去了。 沈焰落寞的想,若他当初没有被花瑟哄骗,花锦早就与他成亲了,他哪用的上像现在一样牵肠挂肚。 花瑟还想再缠,沈焰猛地清醒了过来,他推开要贴过来的花瑟,寒声说:“念在从前的情分,你与沈逸私通苟且,孤不与父皇说,可孤不会要一个脏了身子的女娘,滚吧。” 花瑟哭红了眼睛,她回了府,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太子不要她,她就真的嫁不出去了,难不成她辗转回到家中,要嫁给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吗? 她又想起花锦,可花府早就绊不住花锦了,花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赌一把。 花锦正在燕王府,侍妾到了来请安的日子,杨嬷嬷许久没见花锦,但她受了皇后的命令,先把柳氏收拾服帖。 沈昭不在府中这些日子,柳氏没少被磋磨,以至于他们回府那一日,柳氏守在院门口,见着沈昭就想哭,但沈昭紧紧跟在花锦身后,柳氏找不到机会扑上去。 沈昭一直跟到门口,花锦说不想再见他了,他就真立在门口,没进去。 柳氏摸不准,沈昭病了,也没再传她去侍疾,她只能给花锦请安了。 院中的侍妾脾性都很好,聚在一处说说笑笑,亲昵的像亲姊妹,与花锦也能玩得来,柳氏不愿加入其中。 她私以为会是沈昭最疼爱的女娘,一开始就没报着温和相处的打算来,柳氏脾气更娇纵,与一个女娘坐在一处,两人夹枪带棒地吵了起来。 那个女娘斥道:“王妃在上,咱们都是妾,你得意什么?” 燕王殿下去蔚云州前,府中最受宠的非柳氏莫属,但燕王殿下归来,也没见柳氏的宠爱被续上。 花锦看着她们吵架,眼皮一跳,忽然想起上一世,沈昭唯一一次罚她,就是因为后院“起火”,女娘争宠吵架,他连坐,把所有人都罚了。 柳氏气头上来,嘴上没个把门:“没有殿下的宠爱,王妃又如何?” 她这话本来声音很小,但坏在房中寂静,萤雨第一个变脸:“大胆!” 柳氏自知失礼,但花锦素来温和忍让,她知道不会出事,所以连跪都懒得,见身边的侍妾跪下,柳氏没抑制住,冷哼了一声。 花锦挑眉,看向一旁的杨嬷嬷:“你去,叫沈......燕王殿下过来。” 她知道沈昭要做戏给杨嬷嬷看,这种场面不好收拾。 杨嬷嬷心中大叫愚蠢,这种场面,花锦就应该直接收拾了柳氏,她把偏宠柳氏的燕王殿下叫来,那不是给柳氏在燕王殿下面前邀宠的机会? 杨嬷嬷还是出去叫人了,沈昭病着,但听说花锦叫他,还是穿着外衣出了门。 一路上,杨嬷嬷先给沈昭讲了事情缘由,她说起柳氏大不敬,见沈昭面色平静,心中轻叹,燕王殿下果然还是宠爱柳氏,看来今日,花锦要被下面子了。 到了花锦院中,柳氏见沈昭来了,心中更是平静,她自认妩媚多姿,沈昭为了她,可以与皇后争执,花锦这一招,就是在自讨苦吃。 见柳氏脸上露出笑容,花锦看向沈昭:“杨嬷嬷定是与你说了,怎么罚,你来定。” 他想演给杨嬷嬷看,一定要庇佑柳氏,但他又在蔚云州与花锦说过喜欢,花锦就是想证实,他的喜欢只会给她添麻烦,遇到与权势相悖的局面,他不会选她。 沈昭垂眸,瞥了眼柳氏。 柳氏轻声细语地唤:“殿下。” 沈昭收回视线:“柳氏以下犯上,罚禁闭半月,往后请安,都不必再来了。” 他前半句是在罚柳氏,后半句怎么听都像是要护着柳氏,杨嬷嬷听了,直在心中骂柳氏是狐媚子,她出了门,就去遣人报信。 等房中的人都走了,花锦才托腮倚在桌上,她看着沈昭:“我不喜欢柳氏。” 沈昭知道她是在为难他,但一丝恼意都生不出来:“再等些时日,就送她离开。” 花锦没想到沈昭这么难缠,再过两日,就是习俗中该回娘家的日子,她不愿回,回了京就要守这些规矩,当真是麻烦。 沈昭像是猜出来了她在想什么:“你若不想回去,就不回了。” 他还病着,站不住,就径直坐在了她的榻上,花锦木着脸看他,沈昭也不觉得心虚,只是忽然说:“韩小将军与房七娘的婚事,还是定下了。” 花锦并不意外,她出声赶人:“你不走,那我就走了。” 沈昭忙起身:“我走。” 他退在门外,花锦毫不犹豫地关门,留下萤雨不解地眨眨眼,萤雨不知道花锦为何没走成,但她也能察觉花锦情绪不高,没再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