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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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易微微感慨:“还以为你是软兔子,没想到竟是只小狐狸!” 一只小没良心的狐狸。 “兰兮,”水鉴突然开口:“少原君虽非朝臣官员,但也等同官居一品,莫要胡闹。” 鸣凤阁不就是个她父皇收集情报养兵蓄锐的组织而已,同亲上战阵浴血沙场的将士比起来,根本算不上民心所向。 水鉴虽隐姓埋名于此,可毕竟也是她皇叔,兰兮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给了他个面子,嗯了声。 秉德后石林,兰兮独自悠步,野味虽好,吃多了确实有些腻。 蓦然,天地间响起一阕悠悠笛声,笛声飘荡开来,月光似更温柔了几分。 是谁在吹笛?她闻声寻去。 月色夜影下,假山石上隐约有人倚壁而坐,执笛以喝。侧面颜冷峻,轻风浮动扬起额边不羁的须发,这般清冷寡言,不就是那鸣凤阁主少原君。 “少原君好兴致呀!”兰兮轻笑一声。 笛声骤停,消散在夜色中。 他倏然侧眸看向她,她从暗处走来,淡紫色裙角随步扬起。 少原君借力起身,双袖一展,流云般从高处石山上飞落而下。 “公主有何事?” 兰兮淡然立于他面前,眸中笑意不减:“无事,少原君不仅身手矫健,连笛子都吹得精妙绝伦呢。” 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他俊眸半垂,冷而不言。 冷淡一如平常,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兰兮觉得无趣,幽幽叹了口气:“哎算了算了,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昨晚扔下我,这账今天我就当是讨回来了,咱们两清了。” 少原君眉睫轻皱:“公主千金之躯,我鸣凤阁上下自然有求必应。” 这话一出,兰兮也不乐意了,她屈尊同他和谈,他竟还不领情。 “你的意思是本公主任意妄为?我看在你领阁主之衔给你三分薄面,你不要不知好歹!” 他沉默片刻,认定她是恃宠而骄的毛病犯了,清冷道:“阁中事务繁忙,还请公主明日便随臣离开,不要再拿这种小事来消遣我。” 说罢他大步离去,没有一丝犹豫。 当真是大胆!眼里还有她这个九公主么!兰兮留在原地气呼呼。 第4章 第二日,他们如约启程。不巧的是,沈铮和沈薰也是这日回府。分道而行显得鸣凤阁同国公府有怨不合,于是出于礼节,只得同路而行。 一望无际的大路,青帷马车行驶了一日,离皇城还有一日的路程,于是他们只能在途中东临镇的客栈暂歇一夜。 少原君在最前边,翻身下马,面色淡泊依旧,从容等在原地。 兰兮从马车上下来,面前的客栈虽有些破旧,倒还算整洁。 国公府的马车跟在后边,沈薰也走下车,看了看客栈,皱眉绷着脸:“二哥,这又小又破,我不住!” “附近没有大客栈,你忍忍。”沈铮无声叹息,这妹妹骄纵惯了,这破旧的地方她肯定接受不了。 “可是……” “那沈四小姐自己驾马车继续赶路吧,这荒郊野岭,若是大晚上遇到什么不好的,明天本公主一定会找人料理你的后事。”在兵卫探路下,踏入客栈门槛时兰兮忽地停住,扭头盯了一眼沈薰。 “你……”沈薰习惯了和她争吵,可如今知道她是公主,身份尊卑在这,她还没计较自己先前的耻笑谩骂,自己也不能再去得罪她,只好闭了嘴。 深秋天渐渐冷瑟。冷风中,沈薰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沈铮知道妹妹好面子,给她个台阶下,苦笑道:“薰儿,公主心善大度,和你开玩笑的,今夜就在这住一宿,明日继续赶路。” “我可不是沈二公子口中的善者,”兰兮清眸眨了眨,清清淡淡一笑:“就喜欢坐着看人笑话。”出口损盛将军的事,她记得清楚得很。 沈薰刚想应下,听她这么一说,又不想陪着脸进去,心里满是怨气,这兰兮从前都是没心没肺笑笑过了,这回竟这么记仇。 沈铮拉住沈薰,不让她回嘴,用一贯温润和气的语气道:“公主,舍妹年幼不懂事,从前有做的不妥的地方,还望公主海涵。” 还好那时没顺着母后嫁给这沈二公子,文邹邹的白面书生,无聊透顶。兰兮突然起了玩心,微微垂眸迟疑了片刻,浅笑道:“这好几日了,四小姐都不来同我道歉,要我怎么海涵呢?” 见她不再那般强硬,松了口,沈铮也懂这意思,九公主自然惹不得,于是虽是自家妹妹也只好让沈薰和她道歉。 公主都开了口,沈薰再有傲骨也硬不起来,不情不愿也还是道了句歉。 声若游丝,如同猫叫,兰兮自然不接受:“沈小姐再小点声,就能跟蚂蚁对话了。” 沈薰捏了捏手心,忍着怒气又说了一遍:“是沈薰不对,请九公主原谅!” 兰兮静默片刻,把玩着胸前的墨发,缓步上前,好整以暇道:“那日沈小姐说了盛将军什么来着?” 沈薰一愣,顿悟,原来她是因为自己说了盛辰南的不是,才如此斤斤计较。 听见盛将军三个字,驻立马边事不关己的少原君终于神色微动,深邃眸子掠过她。 兰兮笑,漫不经心地语气说着明显针锋相对的话:“沈小姐说说,自己是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将军府和国公府,谁唯谁俯首称臣?” 沈薰垂在两侧的手将衣裙捏得皱巴巴,沈铮的投来肃然的目光,她只好低了低头,忍气吞声:“盛将军久经沙场,赤胆忠心,是我沈薰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将军威名,国公府……” “……国公府自然不比将军府。”她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 兰兮又道:“没太听明白,沈小姐再讲一遍?” 闻言沈薰怒了,她都低三下四了她还是不放过,没好气道:“公主听不懂人话?” 兰兮软硬不吃,睨了她一眼: “那也要看对方是不是人。” 沈薰满心怨恨,也只能豁出去:“俯首称臣的是我国公府!公主可满意了?” 兰兮轻轻一笑:“早这样不就好了?”说完优雅回身,恰好触上少原君深黑如夜的眸,对视一瞬,便抬步进了客栈。 沈铮叹了口气:“薰儿,你也不小了,有些话该不该说,自己有些分寸,京中之事,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二哥是觉得我连累国公府了?”沈薰闻言觉得委屈。 “不是这个意思,薰儿……” “那你以后就别管我了!”她闹肚子委屈,气冲冲进了客栈,沈铮忙追了进去。 客栈外只剩下了少原君和池归。 “将军……”池归脱口而出,还想说些什么,随即被他凌厉的眼神逼咽了回去。 池归自知失言,改了口:“阁主……九公主对你、哦不,对盛将军,像是有种护犊的感觉……盛将军和公主……认识?” 他冷淡说了句:“没见过。” 没人知道鸣凤阁阁主少原君和战神将军盛辰南,竟是同一人!盛辰南向来以半面银具示人,自然没人见过他的样貌,而其阁主在鸣凤阁也鲜少出现。 盛辰南对兰兮的言行举止,也甚觉得奇怪,自己何时同她有过牵扯了?为何欺压国公府上下,也要帮他说话? …… 兰兮虽也从小娇生惯养,倒也没那么矫情,这一夜睡得还算踏实。而沈薰就不一样了,沾了粗糙床被,整个身子瘙痒难耐,浑身起了红疹子,加上郁结于心,第二日一早哭得死去活来。 “这么多红疹,我还怎么见人呀!” “好了好了,大夫马上就来,会消退的,别担心。”沈铮拍了拍泣不成声的沈薰,安慰道。 沈薰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于是沈铮告了辞,请他们先行回京,自己和沈薰留下来诊治。 “红疹?”得知沈薰病了,兰兮刚欲上马车的动作一顿,回头询问禀告消息的池归。 “是,听沈二公子说大约是客栈的床被不干净……”池归知道公主和沈四小姐有隔阂,怕她听多了不开心,也没有多说:“应该无大碍,我等先护送公主回宫。” 兰兮微微侧首,思忖了片刻道:“留几个你们的手下吧。”听不出情绪,她就迈进了马车。 留几个兵卫自然是护他们周全的,可公主分明不喜欢沈家小姐,却又如此举动,池归不明白,这公主究竟是记仇还是大度,但也照做了。 鸣凤阁的兵马向来训练有方,平常需整日的路程,半日便到了。 北凉皇城,她将近一年未归了。如今回来,放觉这一年的经历,如梦一般。 九公主兰兮,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就算她恃宠而骄,也都有皇帝宠着。皇城中人都知道,就算去惹皇帝陛下,也不能去惹九公主。 一年前兰兮刚过了笄礼后,顾皇后便开始着手打点她的婚事。那以后每日进出未央宫拜谒的人接连不断,今天是刘夫人,明日是王夫人,谁都明白,能娶到九公主,那是祖上积德的福气。 可顾皇后不知道,兰兮在小话本上看尚书府三公子盛辰南的威风事迹看了十年,也从别人口中听了十年,从他十五岁自荐出征,后封官成为大将军,守护疆土,抵御外敌,到如今的国泰民安,一直都是他在守卫着北凉。 在兰兮心里,这样的,才称得上是男人,是她心属的英雄!虽说听闻盛辰南从来以银色面具示人,有流言说他面目丑陋,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她又怎么会在乎肤浅的外貌。 因而,一年前顾皇后欲让沈铮做她的驸马,那些欺软怕硬的官家子弟她谁也不想嫁,才从宫里偷逃了出来。 皇帝偏宠九公主,知道她的行踪却也不愿逼迫她,一路派了影卫暗中护她,见她去了自家弟弟的书院,才算是放心了。 世人只知道九公主一年前及笄后,隐蔽身份去了盛名远扬的秉德书院习读,如今学成归来,却不知道是因着和皇后争执不嫁人才从宫里偷跑了出来。 “恭迎九公主回宫——!” 皇城之下,万人伏跪。 长阶上,皇帝亲自朝她走来。 “兮儿,”文成帝眼里满是宠溺,一年听见,甚是想念这闺女,掌心温柔地抚过她的脑袋:“让父皇看看,水鉴那小子有没有凶过你?” 兰兮噗嗤一笑:“皇叔就比你小两岁,父皇你就小子小子的叫,都把自己叫老了!” “我闺女在他那儿待了一年,怎么胳膊肘就向着他了!”文成帝佯怒。 “好好好,父皇最好了!” “哼,这还差不多……晚上和父皇一起去未央宫,陪你母后用膳。” “遵旨!” 皇帝对她宠溺得紧,可顾皇后却没那么放任她胡闹。晚膳时千哄万哄,加上皇帝一言一语地护着,皇后总算是不去计较她这一年的任性了。可却派了未央宫的大宫女阿音看管着她。 第5章 西御花园的玉兰亭,山石小径,花林掩映。 深秋的木槿盛开得放肆,风一吹,漫天的花瓣任性飘舞,偶有两片落在她如墨的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