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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踮起脚尖,拿起一瓶,用牙齿咬开塞子,冷静地倒在了地上。 一瓶不够,那就再倒一瓶,剩下两瓶给埃里克。 然后,是划火柴。男人们轻而易举就能划燃火柴,她却划了半天,才划出一点儿火星,不由暗暗决定,这事以后一定要多抽雪茄,就当练习怎么划火柴。 火苗掉落在湿润的地板上,倏地连成一片火海,掀起滚滚热浪。 莉齐不敢耽搁,立刻跑了出去,随手抓住一个人,惊慌失措地说道:“失、失火了!快给消防站打电话!” 那人吓了一大跳,没空深究为什么失火,急急忙忙地拉响了警报。 场面霎时间乱成一团。人们慌慌张张地从盘旋楼梯上跑下来,有人找水桶,有人打电话,还有人冲出了剧院,去街上叫巡逻的消防队员。 莉齐放火的时候,后台并没有人,火焰迅速融合了一切,浓烟混合着酒精味、汗臭味、香水味、火药味阵阵向上飘扬,不时传来令人悚然的爆炸声。 这种感觉很奇妙。女孩从小就被教导要远离火焰,不许碰火柴,南方淑女更是看到一点儿烟雾就会昏倒,她却在剧院里放了一场大火,还是一场正义的大火——太奇妙了。 她会永远记住这种奇妙的感觉。 莉齐跑回了埃里克的身边。此时,她万分感激上午的决定——为了给那位子爵留下一个坏印象,穿了一条露脚踝的裙子,要是正常的裙子,早就不知道摔几跤了。 埃里克还在笼子里。 他靠在笼子的栅栏上,神色漠然地看着熊熊烈火,眼睛仍然很亮,比炙热的火焰还要亮,几乎有些吓人。 莉齐生出了一种错觉——要是她没有回来,就算大火蔓延到笼子里,他也不会从里面走出来。 来不及多想,她跑到笼子边,一把拉开大门,低声催促:“快逃!” 他转过头,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像是要将她的血与肉都装进眼睛里。 莉齐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她把私酒塞到他的手上,正在琢磨别的问题:“那个——你要布条吗?” “什么?”他微愕。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这种时候,你需要我撕下裙子包扎伤口……”说着,她扯起裙摆,露出一截荷叶边长内裤。⑴ “不用。”他立刻侧头,避开了那一抹白色,“我自己可以处理。” “噢。”莉齐放下裙摆。 像是怕她再扯起裙摆般,他低下头咬住私酒的瓶塞,吐到一边,然后,对准伤口,猛地淋了下去。 一定很痛。 莉齐看见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他连中枪都没有这样剧烈的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呻-吟或惨叫。真是个硬骨头。 倒完两瓶酒,他扔掉酒瓶,扶着栅栏,站了起来,踉跄着朝舞台的脚灯走去。 那里有许多燃烧的白蜡烛。他撑着脚灯的金属灯罩,有些颤抖地半跪了下来,拔起一支蜡烛,不知道要做什么。 下一秒钟,他闭了闭眼,开始用烛焰缓缓灼烧伤口。 莉齐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 火焰很快烧焦了皮肉,鲜血凝结成紫黑的血块儿,堵住了可怖的、血流不止的枪洞。血止住了,伤口的情况却似乎变得更糟了。 虽说医生做手术时,手法也会比较残忍,但那都是给病人使用,而且会打吗啡止痛。她确定埃里克手上没有吗啡。 他是在极其清醒的情况下,残忍而冷静地用火灼烧伤口。 这时,他似乎注意到了她受惊吓的表情,平静地问道:“吓到你了?” “有点儿。”莉齐诚实地说。 他垂下眼,眼神闪烁了一下。 “被你的气势吓到了。我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硬汉,只见过吃葡萄干都差点被噎死的——绅士。”她微微歪头,略带嘲讽地说出那个词。 他怔了怔,有些疑惑地望向她,像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嘲讽绅士。 莉齐倒是很想解释,但有人注意到他们了,她只好继续催促道:“哎呀,这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只管逃跑,跑得远远的,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快跑!” 他抱着伤臂,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哑地答道:“好。”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但没有看向她的眼睛,而是看向了她的脚。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毫不避讳地打量她,眼神露骨得几乎带上了攻击性,如同出笼后的野兽,发现生肉并不是最鲜美的食物,于是开始追捕新发现的猎物。 她并不反感他的目光,只是有些困惑,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的……脚? 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了。她上前一步,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快走呀,有事给我写信!” 他点点头,这次真的走了,高大而虚弱的身影消失在了烈火与浓烟之中。 还好他走了。几分钟后,消防队赶到了现场,迅速扑灭了还未蔓延的大火。 剧院老板不是傻子,盘问了几个人,就将事情的真相串连了起来——一个女孩,因为同情一个该死的马戏团小丑,就放火烧了剧院的后台,只为了把他从笼子里放出来! 更该死的,这马戏团与他毫无关系,只是路过到这里来巡演而已! 剧院老板面色阴沉地想,他就知道现在的女人早晚会毁掉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