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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真心来吃火锅的,与那根木头无关。”他凤眸中眼波流转,哪怕明知道对你无意,却依旧感到情深缠.绵,非你不可。 真厉害,我心中感慨,雅诺真该来和叶沉沉学习,怎么做好“爱欲”的表率。 黄泉鬼将说要吃火锅,我自然照办,好生伺候着这位大爷,让兵油子小二搬来锅子与配菜,又亲手搭配好调料,放在叶沉沉面前。他点了个鸳鸯锅,麻辣和番茄双拼。 我当年去海X捞时,就爱这么吃,番茄汤底放点牛肉末和芹菜,喝得极为香甜。 和那些没见识的鬼卒不同,叶沉沉吃起火锅来也一派优雅,美人如画,气质如兰,看他吃饭真是享受。鬼将自然不会沉迷于活人吃食,配菜用掉三分之一,他就不再伸筷子,舒展身体斜倚软塌,肆意洒脱,眉目慵懒。 “你可怨恨雍难今日找茬?”他尾调悠长,莫名带着点引诱。 “小人不敢。” 叶沉沉从鼻腔里哼笑出来,伸懒腰时,露出半边雪白胸膛,青丝一缕缕垂下,宛如鸦黑瀑布:“嘴上说着‘小人’,心里却觉得我们才是真小人吧?” 我听不出他话中有多少谴责之意,便懒得再装,抬头正视叶沉沉,眼神平静。 “这就对了,美人再装就没意思了。”叶沉沉轻轻抚掌,神色露出些许倦怠,打了个哈欠道,“你要做什么,我们都知道,只是尊上打定主意不管你,我等再焦急也无用。” “杀不了你,就只能劝你。” 他话锋一转,突兀笑道:“说起来,你可以知道我生前是谁?” 众鬼都知道,叶沉沉曾是烟花柳巷头牌,但谁有这个胆子,不长眼在面前揭人短处?对着黄泉鬼将道:我知道,你就是个卖笑的? “以色侍人罢了,我不觉得丢人,反倒你们个个小心翼翼,谁也不肯当我面说,”叶沉沉卷起脸畔一丝长发,绕在自己雪白修长的手指上,垂下眼眸。 我想了想,点头道:“确实不该您觉得丢人。” “哦?” “若是您贪慕富贵,自甘卖笑,丢人的才是您;可若是您被卖被逼迫,真该感到羞愧的是那些出入柳巷的权贵。”然而,若是前者,叶沉沉绝不会在死后化为厉鬼。 “你倒是会说话,也难怪尊上默许你做这些事。尊上他啊……”叶沉沉欲言又止,又把话题转回自己身上,“几百年……唔,我也记不得具体日子了,总之,是北夷入侵盛国那会儿,我在北方六都之一的金辉城。” 以叶沉沉的美貌和气质,他必然是当红头牌,只是当时小欢喜宗当道,达官贵人还是更喜欢女子。 “北夷人就没那么多臭毛病,他们常年在草原游荡,自然男女不忌。” 千年一场□□后,北夷大军入侵边境,盛国军队毫无抵挡之力,对方先锋军一路推到了北方六都,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然而,这个先锋军将领是个爱男色的,又多少懂一些中原文化。大概一路胜仗打多了,天天抢掠有些无趣,就学人家附庸风雅,抵达金辉城后,没有纵兵焚城,反而问城主要来了当地头牌,也就是叶沉沉。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叶沉沉使尽浑身解数,取悦了这位北夷将军,最终不止保住了金辉城,还保住了北方六都。虽然抢掠必不可少,但至少没被屠城,那位将军还留下了一些财宝予他。 相比于北夷蛮族的手下留情,盛国人却更显残忍。其实仔细想想,倒也理解这群士大夫的心思:盛国军队被北夷人扔在地上踩,而他们全靠烟花美色,才保住性命……还有比这个更丢人的事情吗? 法国作家莫泊桑写过一本小说《羊脂球》,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最终,他们认定是我逢迎敌将,投敌自保,那些珠宝就是最好的证据。为了以儆效尤,判我受檀香之刑[1],尸身掉在城门口示众。”叶沉沉语气轻柔平静,简单得好像与自己毫不相干。 但我却能想象,几百年前,尚且是个活人的叶沉沉,受了何等漫长的折磨才得以死去。更别提,除了身体上受到的酷刑,还有内心愤怒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献上我的是你们,说我投敌的也是你们? 为什么?为什么我救了你们,却成了金辉城最大的耻辱? 为什么?看着同类承受酷刑,你们却都兴致勃勃地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人,才是这世上最凶的恶鬼。你说,他们不该死吗?”叶沉沉凑近了我,多情凤眸中尽是森然冷意,冰冷手指拂过我的脸庞,“我们吃人不假,然而,却是人先吃了我们。天道轮回,他们不该遭报应吗?” “魑魅也好,雍难也好,少乙也罢,哪怕是尊上,谁不是活人逼成恶鬼的呢?” “可偏偏他们不会遭报应!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散于天地间。可我们的怨气又如何释放?我们就该受尽折磨,惨死后魂飞魄散吗?你让我等如何甘心闭眼!” “哈哈,既然上天不给报应,那我们就是他们的报应。” “事到如今,你身为厉鬼,还要想方设法偏帮他们吗?” 叶沉沉说这些话时,并没有避开蓁蓁和灼华,可能觉得没必要,又可能把他们当背景布了。但我却时刻关注两个孩子的情况,只见灼华慈悲闭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