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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两个孩子却仿若未觉,只顾交缠得更紧,有如不可剥离的骨和肉。 就在霹雳将落至他们头顶时,天忽雨雪。 绵绵的细雪笼罩在两人身上,使他们身形倏尔变得透明,转瞬消失在郎夋眼前。 祝槿只一晃眼,便流落在异地的街头。 黄昏为黯然扑簌的大雪叠加上种壮阔的意境——无法言喻的、有若命运般的美和震撼。 祝槿的心还在急促地跳着——两块肩胛骨仿佛都为之微微震颤,他犹觉得浑噩、劫后余生地惊喜,以及摧毁旧有一切的疯狂…… 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体验,失控却新奇,晦暗而绚烂,醇苦但甘美。 他微微喘息着,打量手中始终持握的光弓。它在夕照中闪烁不已,祝槿强制自己握弓的手不再颤栗。 他抬头打量四周。 这似乎是座空城,没有人,没有景物,只有东西走向的道路,以及黄昏与雪。 而极目道路的另端,正有道纤细的黑影,自尽头朝这里疾奔。 祝槿完全看不清那影的样子,心却怦怦跳得更甚,不知不觉,他也由走转跑,急急奔向那人。 ——是常恒! 他们终于再度相拥,得以继续方才那个被打断的吻。 只是这一次,嘶咬变作温柔的舔舐。他们不约而同伸出舌尖留连在对方伤处,抚慰疼痛与激荡。 因为闭着眼睛,所以触觉和味觉更加细腻敏锐,柔软的刺痛和热烈的甜蜜千回百转、丝丝入扣,比之最初的激情,却更觉出绵远、深长。 黄昏的暮霭就如同道间的积雪——雪已积了一尺来厚。 同样地,也落在两人的发与睫间,落在相抵的弓和刀上。 暮雪落时,天地静谧,人心静谧。 他们耳畔万籁俱寂,只剩下细小的吮吸。直到晚钟的鸣声持续地奏响,两人才被拉回现实。 若即若离地分开又本能地再次贴近。半晌过去,祝槿才彻底被声揶揄的哧笑惊醒,迷蒙地张眼,循声向侧看去。 却见丈外,不知何时起,立了对擎伞的白衣少女,正边围观边捂嘴偷笑。 这双姝姊妹花俱生得明丽,见他们相继望来,其中一个主动上前递伞,笑道:“好啦,够了没?若是够了,便随我们来吧。” 另个少女闻言,又噗地轻笑出声。 祝槿面上微燥,有些不敢再看常恒,呆呆问那双姝道:“要去哪里啊?” 常恒则前进半步,将他护在身后,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什么人?” “这里是天启城,现今唯存的神迹之地,”还是方才出言的少女笑着答道:“我们是少司命君座下的神官,我唤灵芝,她叫瑞露,我们奉女君的命旨带你俩到神殿去还愿。” 灵芝说着,稍稍侧身,祝槿和常恒俱朝她身后眺去,竟真地望见座恢宏巍峨的青铜神殿,静伫在黄昏雪色之中。 祝槿喃喃重复道:“天启城?” 旋即又震惊道:“是上古传说里那个坐落于昆仑雪域的虚幻孤城?” 见灵芝、瑞露俱笑着颔首,祝槿转头对常恒道:“经书对天启城只有过只言片语的叙述,想不到它原隶属于上古少司命神。只是,”他不由困惑,“我们是怎么突然又到了这里的?” 常恒抓住他话中关键,道:“昆仑雪域?传说伏羲、女娲兄妹正是在雪山之巅祈愿,得到那里神明的宥谅,而后结成侣偶……” 祝槿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及伏羲、女娲,疑惑地蹙眉。 常恒刚要同他解释,便被瑞露打断道:“是啊,但凡真正的有情人到雪域许愿,都会得到女君的庇护,”她呵出白气道:“快同我们进来吧,这天可真冷,把我脸都冻冰了。” 灵芝调侃道:“你自然比不得人家热情如火。” 瑞露作势便要打她,两人共擎一伞、嘻嘻哈哈在前笑闹着领路。 常恒也为两人撑伞,此刻终于得空同祝槿交待上个幻境的情状:“那是伏羲、女娲后代长期生活的流放之所,想来也在昆仑境内,所以我们刚刚……” 祝槿咬唇,脸颊泛红。 常恒瞥见他害羞,垂眸浅笑道:“……亲热的时候,应被少司命君听见了心愿,故而才被传送至这里。” 少司命君,乃是上古神女,与大司命君并称作司命神君,两者分别司掌命运和婚恋。只是在龙凤的两次决战中,诸神纷纷落陨,这两位司命神君也在战后再无音讯,因此渐渐为世人所遗忘,只于古史典籍中偶尔还能见到寥寥数语的记载。 想到此处,祝槿小声对常恒嘟囔道:“刚才神官灵芝说,天启城是现今唯存的神迹之地,据她这话不难推测,少司命君此时应还尚未陨落,那或许是,千万年前……” 他越说越觉惊奇,不由微微张口,咕叨道:“我三辈子加起来,也才活过几百年……” 常恒原本还在失笑,为他拂落睫毛上的落雪,听到他最后一句,动作蓦地一僵,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都,想起来了?” 祝槿眼神飘忽地嗯了声。 常恒沙哑道:“那你……” 他忽然不知道要再说什么,落雪寂寂,就像那年月光下落英缤纷的梨花树。前事缤纷缭乱在常恒的目前,让他一下哽咽难言,持伞的手甚至轻微颤栗起来,他有太多想问和该问的话,此刻却没有一句敢于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