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五公分的距离

    既然我们知道是可以到户外，这种事情我们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只不过首先我们必须得尽力而为去寻找出两边世界一模一样的地方，不用半个月我们就明白这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好比那间肉羹麵好了，就算两边的店面同样是坐落在永兴街的同一个经纬度上，里面的桌椅摆设就不一样了，于是我们无法坐一起用餐。

    但小庆幸的一点是我们的街名几近相同，大不了一个字的差异或音同字不同，这不会带给我们太多困扰。而我发现到他们的夜市脏乱到令我叹为观止的地步，这果然就是从别人身上能发现到自己长处或短处的例子之一，搞得我不敢跟她约吃路边摊，他们的路边摊不卫生到我担心她吃到会生病。

    这大概是打开我的宇宙观，想不到路边摊还能够不卫生到这么淋漓尽致地步。

    她跟我说在路边摊总是会吃到一、两隻苍蝇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别把这种事情讲得好像是在说当空气进入山脉上空时温度下降，空气中的水分会形成荚状云的在说路边摊本来就会吃到苍蝇，没吃到苍蝇才怪胎。

    虽然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些国家就是会有这么不卫生的饮食据点，但这是发生在台湾且是我熟悉的夜市里，我没有办法不大惊小怪。

    我们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几个一模一样的店面摆设，于是今天我们休假跃跃欲试的讨论晚上去哪间吃饭。

    我想，跟喜欢的人约吃间寻常小吃店是很寻常的事，可能对于热恋期的人来说这样不起眼的店面也是一个很美好又充满灿烂的相处经验，然而对我跟莫凯伦而言这不只是美好与灿烂，而是无以復加的难能可贵。

    只不过这突然令我產生一种幽微的感慨，难道只有在这样的困境之中才会发现到这本该就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吗？就像自由之于空气一样，或者是自由跟空气，这两样从来都不是轻易形成与简单拥有的。难道都只有在失去或死亡时才能明白各种人事物的珍贵？才愿意赋予生命的意义？

    可悲的是有不少人是到了失去与濒临死亡时仍对各种人事物、生命跟这个世界是如此吝嗇小气。

    所谓的真心诚意越来越难发挥了，甚至也渐渐不存在了吧。

    「我一直都很喜欢吃饺子类的。」我跟她在太平一间卖各种煎饺与蒸饺的店里时她说：「或者更明确来说是用麵团包馅的食物。」

    「我喜欢叉烧包，但好吃的叉烧包少到可怜。」我戴着耳机假装在讲电话的说。

    我曾经在公共场合里做过测试，就是挖鼻孔跟把鞋子脱下来抠抠脚指间，我发现到大家不会有空理我，因为十个人有十个人都在看手机。但事情总是很奇妙，大家就是会注意到一个人对空气讲话。

    只是当你有戴着耳机时大家又不会注意到了。

    「这倒是真的，还有黑轮，难道你不觉得吃来吃去结果是便利商店的黑轮最好吃吗？」莫凯伦说。

    「但我真的怀疑便利商店的关东煮是不是有什么煮不烂的添加物，连萝卜都烂不了。」

    「哈哈哈哈哈！是啦。黑轮都泡到黑了口感仍莫明相当有咬劲。」说着我就看到她那边的老闆已经把她蒸好的虾饺跟一碗麻酱麵送上来，至少他们的食物还是让我感到亲切感。

    一开始真是不习惯她的头侧突然伸出一隻手，久了竟然不再觉得很诡异。

    看到她吃进一口蒸饺后边咀嚼边望着我露出一抹笑意时，我顿时不晓得想把这一幕的她拍下来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人们确实总想把感到美好的画面拍下留恋，但我不晓得为何此时此刻我还在想着这种草率的事。是不是就因为这可以拍下来，反而让我们在无形之中忘记了珍惜？当你无法把这美的事物拍下来时，内心是不是才会翻腾起更多的情绪？才会充斥着不捨？

    我们到底有多少时间里对所爱之人的不捨是真正的不捨？也只有各种问题出现时才意识到不捨在内心的存在，但其实可以看到所爱之人安然平常的在面前吃颗虾饺就是一幕早在失去的画面了。

    我们却从来不会意识到这份失去。

    我们真的知道什么叫做拥有吗？

    摸得到、爱得到，他依然在我身边并且也爱着我就叫做拥有了吗？其实是一点一滴地都在失去……或忽略……

    我发现自己跟莫凯伦之间更像是活在显微镜底下，有了根本无法突破的阻碍?这甚至不是一件我们quot;只是quot;隔着一道quot;可辨识quot;的墙那样的靠近?才让我看见与感受到更多我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你什么时候对人心动过？」我问。

    莫凯伦想想后说：「学生时期。」

    「如果没有先喜欢过你们的伍歆吉，你会对我心动吗？」我问。

    「我想要有许多因素才能建立对一个人的特殊心动，我总也还是可能不对你心动的。」我微笑看着她。「我对你的心动是千真万确的，因为当我奢望伍歆吉可以是我的女朋友时……也只是受到她电视影集里的角色而吸引。儘管我承认这在我们初识的一开始那阵子并非是我分得清的事，但我本身也一点都不希望这样的情感只是一场空，或者是如此的不切实际，所以我有花时间去分析釐清过的。」

    「不切实际？难道你认为我们这样不更像是梦境吗？甚至比你跟伍歆吉还要更遥远。说起来，难道我不会更像是你在电视上看见的伍歆吉吗？只是我这次饰演的是国中老师。」

    「但伍歆吉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儘管你是住在我的墙壁里，但难道我们对彼此的认识与了解不是最务实的吗？我们之间儘管无法有肢体上的接触与交集，但我们在情感上是具有无比深刻意义的，那是穿越过……我不晓得……穿越过……一千光年？一千亿光年？或根本好几兆亿光年的距离……我不知道，我不晓得我们到底是有多远，却连接上了。但我跟伍歆吉永远不会有情感上的联系，反而她才显得是最不切实际的。」

    「也许我们只有五公分的距离。」

    她笑了出来说：「但我想不管我们距离到底有多远，总还是印证了一直以来我实在不太清楚也不知怎么相信的quot;心没有距离quot;这句话。也可能你就是我所谓的理想爱情世界，就像我们常说的理想爱情也只有在另一个空间才可以发生了，但到底是不是务实的，我想那就见仁见智了。

    我们可以在一个人的身边，我们可以假装爱着她，或者我们可以拼命告诉自己是爱着她，或者我们也是真心爱着她，但我们始终都避免不了之间会產生的疏离状况，而当我们实际在左右时反而就更不懂彼此，唯有距离才可以让我们突然的或更重视的去懂得彼此。而且要怎么说我跟你是不切实际的呢？你应该不是虚拟人物吧？」

    我笑个不停回：「现在这种事情谁能确定呢？搞不好我是呀。搞不好你是。我们之间到底哪一个是被投影在对方世界里的谁知道？也说不定我们两个都不是真实人物。」

    「但我们真的需要去追究这种事吗？起码我此时此刻便是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的心依旧为你而跳动着，精神也因为你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温度，我从来都不知道是可以感受到自己活着，真正活着的感觉。就算你只是我一个想像人物或虚幻的，总有一天会化为乌有或晨星，但，这种事情在现实生活中又难道不也是总可以体会到的事吗？」

    只是以不同方式失去、不同方式的拥有。

    最浪漫的爱情本该就要是最残酷的，浪漫本来就是一个相当实际的东西，它是无法避免受现实考验与折磨的。梦幻跟浪漫是截然不同的。

    我想这件事的发生就像是一种既然相爱了，就不要再顾虑与犹豫了，遵从自己的心意顺着这感觉一直走下去吧。儘管我明白现实中会有太多无奈，很多时候工作上、经济上、距离上、家庭背景上……等等各种问题都成了相爱两人圆满之路上的阻碍，不是说排除就能排除的万难、不是说相爱就相爱的这么简单。但现在我跟莫凯伦的处境让我不禁想着，以往一切万难对我们来说是不是一件太轻松的事了？于是就显得像是垂手可得的，不会是把爱情或那个你的爱放在至上。

    想想爱情本来就不稀奇，即使是真爱也不稀奇，它天天都在发生、天天都会发生，就算真爱不是天天都会发生也老是出现，人们对真爱陌生吗？或许你一辈子没遇到自己的真爱，但没看过发生在别人身上也总耳闻过了，因此那一点都不是陌生的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