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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当日殿下稍晚一步,七娘子情况危矣,只怕就是连他自己都不能站着和人说话了。 欧阳太监突然长叹一口气,颇为惋惜地看着雪地上跪着的人。他是个好苗子,不然也不会被他挑中,照着心腹培养起来,可如今到底是留不住了。 “错了,若是这些,我还能为你周转几句,至少能免一个死字。”欧阳太监摇了摇头,低头注视着他,神情颇为温和地问着,“七娘子研究……那物的时候,还有多少人知道。” 张黄门身形一震,脸色白得跟雪地里的雪一样。 “太监。”他抬起头来,颤巍巍地喊着。 欧阳亲自扶起他,理了理他鬓角的碎发,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的,如九,这是殿下的意思。” 他怜惜地看着手中发抖的人,是他养大的小子,如今亲手送他去死,他自己也是心痛不已。 “那里面躺着的,谁也不能动。你护不住她便是你错了,跟别人人多势众,装备优良没有关系,这事轮到你头上,就是你学艺不精,技不如人,便是你没用,东宫如此之大,却是容不下一个没用的人。” “东宫也有很多秘密,但是不能知道的,连一个字都不能听。” “罢了这些都是虚的。” 张如九喘着粗气,眼眶通红。他看着欧阳太监决然的眼神,便知此事再无退路。 “我们殿下若是要护一个人,那可是连头发丝都要稳妥照顾好的人。当日那么多人,殿下处理了一路,只剩下你们了,殿下也算体贴,给你们一个体面。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密,如九,这趟差事我不该指你去的。” 欧阳太监也是动了真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唏嘘道。可开弓的箭是没有回头的路的,这青天白日哪有妖风能把利箭吹落。 “你的那些兄弟你自己动手,体面送他们走吧。” 张如九若不是有欧阳泛流扶着,只怕早已跌坐在地上。 虽者上下关系,可却有着父子感情的两人四目相对,皆看出对方的悲痛之色。 “是,是如九不能再报效义父了。”张如九知道此事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跪了下来对着欧阳泛流连磕三个响头,悲壮说道。 “好孩子,起来吧,给自己收拾得体面一些,这一趟也不算亏,我大梁总算有了一条出路,你也算……也算是个英雄了,去吧,好孩子。”欧阳泛流內宫沉浮几十载,早已冷情冷心惯了,可今日也被逼出几滴泪来。 张如九一步一步地想着自己的营地走去,寒风凌冽,可他却有些贪恋,这是他能感知到的最后一缕风,虽然冷但是真切。 “张黄门呢,张黄门呢。”黑暗中,一个小黄门提着灯,急匆匆地跑上来,“小郎君醒了,说要谢谢张黄门救命之恩,殿下特赐了伤药。” 张黄门猛地转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欧阳泛流愣愣地看着那个跑得满脸通红的小黄门,直到看到他手中的白瓷瓶,这才突然笑了笑,大声呵斥道:“殿下恩赐,如九,还不谢恩。” 张如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磕在雪地里,埋在雪地里的脸庞上,一直强忍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帷帐内,盛宣知摸着苏锦瑟还红彤彤的脸,把她乱动的手臂按住,提着被子给她塞到枕头底下。 “你这吹枕头风的功力还不错。”他摸了摸苏锦瑟的额头,吃了药丸,温度是下了一些,可脸颊还是有些热。 苏锦瑟笑了笑,把脑袋靠在殿下腿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笑说着:“你难道不信你自己的人吗?培养出一个张黄门一定不容易,而且此事也不怪他啊。” “人心易变,他若是变了,伤的不是我,是你。”殿下无奈说着。 培养一个张黄门确实不容易,可火/药配方,可苏锦瑟,他更是不能不顾安危。 他留不得张黄门是因为他知道了苏锦瑟会火/药配置,知道了苏锦瑟的身份,若是他日反水,毫无还手之力的苏锦瑟便会成为他维护自己利益的第一块石头。 他不想这个结果出现,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苏锦瑟不在乎地说着:“不会的,我相信殿下会保护我的。”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好似盛满星光落在漆黑的夜幕中,少女脸上的信任是做不得假的。 盛宣知放在她脸上的手一顿,抿了抿唇,低头看着她眼睛,认真说道:“不会有下次了。” 不会再让她置身危险之处,不会再让血溅到她身上,不会让她露出那样难过的神情。 “嗯。”苏锦瑟从被窝中伸出手来,一把握住盛宣知冰冷的手,手心滚烫的温度激得殿下脊背一僵,下意识地抽回手来。 “你都不是猫了,还整日傲娇。”苏锦瑟牢牢拽住他的手,不高兴地嘟囔着。 盛宣知再多的感动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只手任由他握着,一只手弹了弹她额头,没好气地说着:“这么久了,还是整日说话不着边际。” 苏锦瑟笑,眯着眼,突然低声说道:“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她神情惆怅,露出害怕难过之色。 盛宣知放在她手心的手一僵,喉咙发紧,那句‘想什么’在嘴边滚了许多次都没有说出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么近,只要他伸出手来就能触摸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