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配 第13节
每次当池映帆打开笔记本在上边写字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变得特别专注和安静，好像已经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时而蹙眉，时而微笑，让何瞰经常看得愣神，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深夜，吃了药的池映帆沉沉睡去，何瞰却难以入睡，他借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丝月光缓缓起身，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甚至摒住了呼吸，因为他知道池映帆睡眠浅，一点点动静都会吵醒池映帆。 就在何瞰蹑手蹑脚刚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的时候，池映帆醒了。 池映帆闭着眼睛说：“你要去哪儿。” 何瞰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睡不着，又有点饿，想出去买点东西吃，对不起吵醒你了。” “嗯，去吧，回来的时候，手脚轻一点。”池映帆眼皮都懒得抬，他猜得出何瞰准备去做什么事情。 “好。”何瞰心虚得赶紧离开。 邱季楠的病房就在隔壁，何瞰往里边看了一眼，发现灯全都亮着，但是只有邱季楠睁着眼睛半躺在床上，打了石膏的腿吊在半空中，并没有其他人在。 不对啊，这种时候，按理来说邱家人肯定都会在，怎么只把邱季楠一个刚手术完的病人单独留下来。 何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敲了敲邱季楠病房的门，随即推开了门。 邱季楠似乎情绪很不好，双目充血，满脸愤怒，地上还砸落了一堆东西，他目光不善的看着何瞰，不知道何瞰为什么会出现。 何瞰忽然发现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但是现在想要退出去似乎也不太合适，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25章 戳穿烂好心 “那个……我是想跟你说，你还是找机会转院吧，虽然我看不起你明明错了却不认错道歉，但是我不想看到再起什么大的冲突。” 何瞰是真的怕池映帆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报复邱季楠的事情，他既不想看到邱季楠再受伤，也不想看着池映帆真的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虽说他心里偏向池映帆，可是他本心里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白天邱季楠的自残吓得他现在还回不过神来，他根本不敢想象事情再恶化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而且他深知宁愿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的道理，邱季楠明明犯了那么大的错却毫无悔改之意，足见邱季楠脑海里的对错之分有多淡薄。他自残打断一条腿是一报还一报，可是池映帆要是再出手，他这种疯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邱季楠意味深长的看了何瞰一眼：“你跟池映帆应该是一伙的吧，他让我留下来有什么目的我很清楚，你不趁着我身边没有人，帮他来报仇，怎么还提醒我要搬走？” “啊？”何瞰一愣，他不明白邱季楠怎么知道池映帆不会善罢甘休，而且都知道了怎么还不走，留下来等死吗。 邱季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何瞰说：“池映帆是什么样的人，我想经过今天我们三个在病房里发生的一切，你应该很清楚了。他要的可不是什么道歉，他这种天之骄子，在我这里受了无妄之灾，他不十倍报复回去，岂会善罢甘休。” “他们池家非要我留下来住院，自然还有后招。” 邱季楠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强撑着脸面补充：“我爸妈想要偷偷夜里带我转移，我就不走，还把他们都赶走，我等着池映帆的后招，尽管来啊！” 何瞰的脑子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讯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本想做一个好人，没想到，却做了一个大傻子。 邱季楠看着何瞰一脸懵逼，随即又有些失落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何瞰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要笑死我吗，你明明一副恨不得为池映帆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但是应该是察觉了他要对我下手的意图，大半夜不睡觉，悄悄跑来提醒我离开。”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善良圣母，还是该说你怎么蠢得那么可爱啊，哈哈哈哈……”邱季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忽略了身上的疼痛。 “我跟你说，你这样的人，要是在古代，要千刀万剐的，两面三刀，明面上跟为了池映帆恨不得跟我拼命，私底下却来向我告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何瞰气极了，但是他无法反驳，他就是有些摇摆不定的烂好心，他想让池映帆讨回公道，但是也不想看到邱季楠真的再次付出血的代价。 他就像一个选择困难症病到无可救药的烂人，总想把天秤摆得平衡，总觉得一切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自己也不敢坚定的站到某一方阵营上，总想谁都不得罪，谁都别注意到自己。 他不敢出头，更不敢成为谁的敌人，即使心里之前那么讨厌李一倩，却也只敢把责任推给池映帆，甚至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此刻跑来给邱季楠通风报信，心底里其实也有一丝生存本能在作祟，要是事情继续恶化下，池家当然可以跟邱家斗的你死我活，可是他已经被卷到了池家那边，万一要是邱家发难，是否会波及到他，是否会给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带去麻烦…… 他不愿意去细想，只能尽力把事情化解，却在这一刻，被无情揭露开，他就是个大傻子。误打误撞闯入了这件他根本承担不起后果的事情里，还可笑得想要左右平衡，里外不是人。 一个有心把事情闹得更大，血债血偿都不够，要十倍奉还。 一个憋着一口气要鱼死网破，无论如何都不低头认错，大不了就一命抵一命。 何瞰无奈叹了一口气，转身要离开。 邱季楠终于笑够了，随即说：“唉？别走啊，我饿了！” “做完手术二十四小时内不是不能吃东西吗？”何瞰也是这一次陪池映帆来了医院才知道这些事情。 “我又没打麻药，只是打了石膏，池映帆那是骨头裂了一块，做手术取了出来，跟我情况不一样，我这就是断了，之前也不是没断过，家常便饭罢了。去给我弄点吃的去。”邱季楠心想着免费送上门的大傻子，不用白不用。 何瞰不会拒绝人，而且看到邱季楠那么惨躺在床上，他忍不住同情邱季楠，便说：“那你等我一会，这里食堂二十四小时营业，我去给你买点白粥。” “谁要吃白粥，我要吃烧烤！”邱季楠觉得嘴里没味道，就想吃点麻辣的。 “你这人怎么不知道爱惜身体，我听医生说过，为了骨头尽快痊愈，要忌嘴辣的东西和太过油腻的东西。我要是给你买了烧烤，你恢复的慢，就变成了都是我的错。”何瞰从小就谨小慎微，不敢闯祸，不敢再给辛劳的父母带去一点点灾难。 邱季楠皱了皱眉：“罗里吧嗦，让你做点事也磕磕绊绊的，真跟你这样子没什么区别，窝窝囊囊，傻了吧唧。” “你……”何瞰想要反驳，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不会吵架，也骂不出口脏话，经常被欺负了之后，都要半夜躺在床上，才想得出来回应的话，每次都扼腕叹息，下一次却还是吃亏。 “算了算了，看在你好心的份上，我请你吃宵夜吧，给你开开眼。”邱季楠说着，就自己拿出了手机点外卖，虽然他嘴上一直骂何瞰，但是他还是觉得何瞰挺有意思的，至少敢半夜来给他透风报信，这份心意他领了。 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真的拒绝温暖。 “我不吃，我要回去了。” 邱季楠立刻说：“那我可要喊了，你应该是偷偷跑过来的对吧，我这么一喊，池映帆就在隔壁，再好的隔音，他也听得见吧。他的好同桌，半夜来给撞了他的仇人通风报信，啧啧，你们这同桌以后坐到尽头了吧。” 第26章 病房吃火锅 何瞰被气得捏紧了拳头，但是身体却无法移动半分，他明明好心好意来告诉邱季楠小心危险，邱季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这么不要脸为难他？ 算了，是自己犯贱，以后坚决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邱季楠看何瞰确实有些生气了，也就不再逗他，转而说：“你想吃什么？” 何瞰眼眸一动，咽了口水说：“奶油蛋糕。” 他最没有办法拒绝的食物就是蛋糕，这段时间虽然跟着池映帆吃了不少好东西，但是前来探望池映帆的那些人大概也都池映帆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别说蛋糕，就连甜美的糕点都没有，他现在最想吃的就是奶油蛋糕。 “甜了吧唧有什么好吃的，我带你吃点好吃的，等着啊。”邱季楠觉得甜腻腻的东西只有女孩子才爱吃，两个男人在一起，就要来点硬菜。 何瞰低下了头，既然不愿意尊重他的意见，干嘛还要问他。不过也是，从来也没有人在意自己的意见。 邱季楠点好外卖后，颇有兴趣的看向了何瞰：“闲着也是闲着，陪我聊会天，我看你跟池映帆不像一类人啊，平时也不会是好朋友吧，怎么那天池映帆出事你那么着急，现在还一直来守着？他们家给你钱了？” “我……我跟他确实不是好朋友，但是他出事我也有责任，那天要不是因为我传球传偏了，他也不会跑去追篮球，也就不会被你撞。我也做不了什么，就每天过来帮他补习当天的功课。”何瞰心里还是很自责。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上赶着来献殷勤呢。”邱季楠其实心底里有些看不起何瞰，毕竟何瞰明面上那么护着池映帆，但是私下却来给他报信。虽然不会拒绝何瞰的温暖，却也看不上这种两面三刀的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也背叛自己。 何瞰怒从心起：“我对他好都是我发自内心的，没什么献殷勤！” “你就真没想捞点好处？毕竟能让池家这种家庭欠恩情，那可是难得啊。” “我……”何瞰原本想义正言辞的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收回去了。 他自己已经心生邪念，确实没有那么清白，不敢说自己什么都不图，哪怕只是这段短暂时光，也值得他回忆一生。毕竟往后余生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那么好看又有家世的人，愿意跟他那么亲密。 邱季楠看何瞰无话可说，便更加得意起来：“我看人看事很厉害的，所以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恩人，是我阴差阳错给了你这次机会。” 何瞰无语死了，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可是他怕邱季楠真的大叫起来惊动了池映帆，所以他选择听不见，不说话，只要等邱季楠吃完，他就能解脱。 很快外卖送到，何瞰看到了一大堆零食的瞬间，眼睛都发亮了，那些零食他见都没有见过，可是每一种看上去都很好吃。 就在何瞰以为那一堆零食已经是全部的时候，两个穿着品牌火锅店服饰的外卖员拎着两大箱子东西进来了，然后在何瞰惊讶的时候，快速在桌上摆好了一切，锅碗瓢盆应有尽有，十几种菜品一一排列开，开火煮汤，下食材，整个病房里飘起了火锅香味。 邱季楠让那两个人离开，明天再来收，然后开始支使何瞰。 “我是病号，躺在床上动不了，你来都来了，帮我煮一煮火锅，给我夹碗里递给我。” 何瞰本不想搭理他，但是无奈火锅太香了，零食也看着太诱人了，为了能够心安理得吃东西，他屈服了。 从小何瞰就很喜欢吃火锅，尤其是家里煮的火锅，他根本就吃不腻。 一边伺候着邱季楠，一边吃火锅，何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明明晚饭吃的也不少，可是这一会吃起火锅来，晚饭就跟没吃一样，夹在碗里的菜，吃了一碗又一碗，桌上大半的菜，都被席卷一空。 邱季楠看着何瞰吃得那么香，都惊呆了：“有那么好吃吗？” “当然好吃，你不知道，我们家逢年过节，就喜欢围在一起吃火锅，我爸弄得可好吃了，一家人笑笑闹闹，吃起来也有滋有味。”何瞰家虽然买不起这些贵的食材，但是自己家地里的菜都新鲜，自己家养的家禽味道也很鲜美。 邱季楠看着何瞰眼里雀跃的神采，他完全可以从何瞰的描述里想象得到那是多么甜蜜温馨的画面，一家人其乐融融，一顿饭吃得开开心心。 “带我去你们家吃火锅吧。”邱季楠原本只是心里念着这句话，却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语气还有些哀伤。 何瞰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点点头，笑着说：“好啊！” 邱季楠不解的看着何瞰：“我们两个也不熟啊，我忽然就要上你们家吃饭，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怎么这么自然就答应了。” 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家庭彼此之间往来，出入各种高档场所那都是家常便饭，最高礼仪才是单独请回家去吃，那意味着另一种层面的亲近和接纳，否则是不会将自己的居住的地方暴露出来的。 想要进入对方的居住领地，那需要长久推心置腹的交往，并且志同道合，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何瞰真诚的笑着说：“这没什么呀，我爸妈都很热情好客，你今晚请我吃了这么多好吃的，我也请你吃好吃的也应该啊，只是你到时候别嫌弃。我们家很小，也很破，但是你放心，我都会把东西洗的干干净净的。” 看着何瞰真挚的笑容，邱季楠的心弦被触动，然后自嘲的说：“在我记忆里，我们家从来就没什么一家团聚，热热闹闹吃饭的时候。” 何瞰一点都不相信：“那怎么可能，我知道你们这种家庭长辈都会很忙，但是逢年过节总要在一起吧，一家人吃饭哪有不开心的。” 平时家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多可以敞开了吃，他开心极了，有几年，父母还咬咬牙给他和妹妹买了烟花，他看的时候，都舍不得眨眼间，恨不得将每一眼，都刻进心里。 邱季楠冷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你的父母只有你们这一个家。” 何瞰愣了一下：“啊？这还能有几个家？也对，你们家肯定房子多。” 邱季楠忍不住轻笑出声，要说何瞰两面三刀会投机取巧有算计，可是他怎么又这么蠢笨呢，所以他压根就是个胆小怕事两边都小心翼翼讨好的小墙头草罢了。 第27章 邱季楠的秘密 “你笑什么？”何瞰满眼不解。 “何瞰，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会帮我保密吧。”邱季楠憋在心里太久了，太难受，哪怕开车撞了人惹下一场祸事，哪怕亲手砸断了自己的腿瘫在床上，他心底里那些情绪也没有得到半分纾解，他太难受了，太压抑了。 他想找个人说说，却发现身边都是狐朋狗友，没有人会真正理解他，会静静倾听，只会告诉他那都不算事，喝酒，睡觉，去做极限运动……笑笑玩玩就过去了，其实，对他来说，根本过不去。 何瞰看邱季楠的眼神很哀伤，一点都不像平时飞扬跋扈让人讨厌的样子，便鬼使神差点了点头：“我会保密的。” “我相信你会保密的，毕竟你也有秘密在我手里不是吗，要是你出卖了我，我也去告诉池映帆你深夜来给我通风报信。”邱季楠心情愉快的看着何瞰，他忽然觉得虽然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是现在何瞰的出现和陪伴，让他觉得今天还是很不错的一天的，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何瞰瞬间想把剩下的一火锅汤料都倒在邱季楠头上，果然让人讨厌的人就会一直让人讨厌，压根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不该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