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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在18层心内科“叮”地一声开启,他走了出去,空荡荡的中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拎着饭的他,另一个是站在落地窗边看夕阳的王姐——他们隔壁床的女人,他听别人都是这样叫她的。 “王姐。” 林亦走到女人的身边,“窗边凉,您别站太近........我母亲的话......我很抱歉。” “我父亲十几年前就离开了,她也不容易,有时候难免.....” “哎,她是她,你是你,你道什么歉?” 身材瘦小的女人扶着栏杆,望着即将沉睡的落日,眼睛里又有了点光,“太阳真好看啊,我也要跟着太阳走啦。” 林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不会的,您还能活很久的。” 王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正当两人都沉默无言时,一声尖锐的喊声从他们身后炸开,“林亦!” 这声音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林亦回头看去,只见刘树青正扶着他母亲,两人直勾勾地看向他们这边,李文雅佝偻着背,但身上带着掀翻楼层的愤怒。 “你给我回来!” 第22章 “没一个好东西!生他有什么用?!” 李文雅在刘树青的搀扶下骂骂咧咧地进了屋,正在病房里吃饭的病人和家属都抬起头看她,无一例外都被她指桑骂槐地骂了一遍。 有了早上王姐的经历,他们都假装没听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是精神病人在撒泼。 “大姐,你别生气,小亦连三十岁都没到,哪分得清这人是好是坏啊?” 刘树青昨晚虽然没在,但和李文雅唠了一下午,什么破事都听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李文雅慢慢挪到床边坐下,啐了一口,“他脑子不好使吗?我说的话转眼就忘了?和他那爹一个傻逼样!” “小时候就蠢的要死,一道题怎么讲都听不懂,长大了听不懂人话了,一点用都没有!” 李文雅喋喋不休着,尖锐刺骨的语调在病房里盘旋,有几位病人再也听不下去,“啪”地一声合上饭盒拿着出去吃了。林亦进来的时候李文雅还没骂完,他走到母亲的病床前把塑料饭盒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听着。 对于这些话,他从小就听过无数遍,现在早就麻木了,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头疼、头疼、头疼..... “你买什么饭买饭?我下午禁食你不知道吗?” 李文雅用浮肿的手拿起一个粥碗,“买饭也不知道买温的?这么烫你是想烫死谁?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要我这个妈!” “啪”地一声,粥碗从桌子上应声而落,林亦站得近,猝不及防被浇了一手烫粥,李文雅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在人挤人的重症室里还有回音。 他的母亲第无数次愤怒、暴躁、嘶吼。 幼时记忆潮水般袭来,林亦眼前发黑,疼痛感从脊椎向四面八方蔓延,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 见他半天没有动作,李文雅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干脆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哭诉自己的一生有多么不幸运;哭诉单亲妈妈养大一个孩子有多么辛苦;哭诉自己如何爱丈夫,但却惨遭抛弃;哭诉儿子无能,这么多年才能拿出手术费........ “妈,对不起。” “就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儿子...........” 林亦漠然。 他屈下膝盖,皮肉包裹之下的骨头和地砖接触发出一声脆响。 他跪在地上,像从小到大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再一次,向母亲认错了。 他认输。 他彻底认输。 以前都是这样闹的,打滚、撒泼、砸东西、她嚎啕大哭,直到他跪下认错,她的哭声才会停止,这件事才能结束。 她绝望,他茫然。 李文雅的哭声慢慢停了。 林亦跪在地上,看自己的手腕浮现出刺眼的红,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大姐!大姐!大姐!” 刘树青突然惊恐地喊了起来, “医生,护士!快来人啊!病人昏过去了!!” 被噪音吸引过来的护士早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看完全程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找来医生检查病人情况。 林亦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给医生护士让位置,看着一条条管子插上母亲的身体,除颤、打针、医生的呼喊和护士的报数........ 他晕得几乎站不住.... · 李文雅当晚就被送进了手术室,刘树青和他在手术室门前等。 瑟瑟秋风从走廊里呼啸而过,林亦只穿了件单薄T恤,,他从兜里拿出一瓶药,倒出几粒按在舌下。 “你说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听你妈的话?现在把人都提前气进手术室了!” “真是不懂事。” 刘树青说。 药味在嘴里漫开,又苦又涩。 他只熟悉三种药,一种是因为头痛常吃的止痛片,另一种是特殊情况时吃的止痛剂,但后来沈清皓对他好了很多,就再也没吃过了......最后一种就是他现在吃的药。 “你妈生你养你多遭罪,你都不知道感恩吗?” 刘树青又说。 一阵晚风拂过,彻骨寒。 走廊另一边的尽头传来少年人痛苦的哭声,他僵硬地转头看去,只见王姐的儿子和丈夫推着一具盖了白布的病床,男孩站在医生身边,边走边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