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刚才还在眼前的树木，转瞬就在遥远之外。 戚玉秀抱在怀里的小宝乐也都要趴在哥哥姐姐身上了，总之，这还是很没见过世面的一家四口啦。 售票员走过，微微蹙眉，嫌弃的提醒：“看好孩子别摔了。”随即又说：“两张票，四块。” 戚玉秀递过去十块钱，找回来六块。 其实算起来，这还是可以的。 小宝珠听到两个座位四块钱，小耳朵动了动。 不过很快的，又陷入对外面的惊喜里，“哇哦。” 三个小孩子都很兴奋，然而……当妈的，不行了。 戚玉秀就觉得，这车，好是好，座位都是软软的，车厢也干净。然而，不知道为啥，怎么就觉得脑壳子疼，犯恶心呢？ 戚玉秀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她捂着嘴巴，使劲儿的忍着。 “大姐，你是不是晕车啊？别吐车上哈！” 售票员立刻递给她一个塑料袋：“你要吐就吐这里，可别嚯嚯车上。” 戚玉秀默默点头，额头抵在前座的后背上，不得不说，这样好像又好了一点。小宝山看到妈妈不舒服，担心的问：“妈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累着了吗？” 妈妈每天都做很多事情，小家伙儿第一反应就是妈妈累病了。 戚玉秀微微摇头，说：“没事的。” 她脸色有些苍白，没说的更多，只交代一句：“你们看你们的。” 小宝山握住了妈妈的手，说：“妈妈，你是坐车才不舒服的吗？” 大概是立刻想到妈妈不想说话，小孩儿赶紧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这时候小宝珠和小宝乐也回头了，虽然窗外的景色很新奇，但是没有妈妈更重要。 “妈妈，你是晕车啊？” 小宝珠眼睛睁的大大的，还真是没听过这个的。 戚玉秀其实不怎么想说话，但是看着几个小孩担心的脸蛋儿，一瞬间又燃起一股子的豪气，她怎么就能这么怂呢，她可是戚玉秀啊！干活儿都不怕，还怕坐车？ 要知道，他们村子里，坐过小汽车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说不定，还没人坐过呢。 她有这样的好机会，真是太难的了。 再说，他们家小孩难得有这样出来见世面的机会，戚玉秀还是不想扫了孩子们的兴，让他们为她而操心。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说：“嗯，我这应该是晕车。” 这是一个很新奇的词儿，但是刚才售票员说过，他们就都记住了。 而且，售票员这样熟门熟路的就给了她一个塑料袋子，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样的人还有挺多？ 戚玉秀晃了一下神儿，不过很快的，指着窗外说：“你们快看。” 小孩子们一转头就看到窗外的繁华，这似乎是……进城了？ 这里的城市，跟他们以为的城市，截然不同。 三个小孩子都张大了嘴，他们是不会更多形容的词儿，如果会，那么现在肯定想说，这恐怕也只有四个字能够解释了――光怪陆离。 也只有这样了。 戚玉秀看着窗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她卖红薯的时候也听别人说过，他们这里是很小的一个地方，也不算是很富裕。可是就她接触下来，却又觉得村里人明明最好不过。 这样好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住着小洋楼，但是这是……不富裕。 戚玉秀觉得，果然是时代变化快。 果然是日子越过越好。 而现在，他们进了城，更能感觉到这巨大的发展了。戚玉秀也顾不得其他，跟几个小孩儿一样，贴在了玻璃上，看着窗外高耸的楼房。 这楼房，可不是他们这边的那种。 她大姐也是住在筒子楼的，筒子楼是六层顶，但是这边呢？ 戚玉秀数着，怎么觉得这个至少十几二十层了，更不要说，打眼儿一看过去，车水马龙。 好多的楼房，好多的车子，他们路过一个建筑，车子很快开过，但是他们扫过去，却看见了许多大孩子小孩子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在空地上跑来跑去。 这是学校。 戚玉秀一下子就猜到了。 她指着窗外说：“这是学校啊。” 小宝珠小宝山两个大孩子贴着窗户，抻着脖子看着窗外的学校，眼睛都亮了。 学校很快过去，紧跟着就看车子拐了个弯，往另外一侧开，这边路上的人就更多了，小宝珠看着这些人，心跳砰砰砰。她是第一次呀，第一次看见这么热闹有繁华的景象。 她觉得，自己是见识最多的小孩儿。 没有人比得过她。 汽车终于停了下来，售票员叫：“到站了到站了。” 大家陆陆续续下车，戚玉秀牵住了几个孩子，她走到车门口，问：“姑娘，晚上回去，也是在这里坐车吗？” 售票员：“对。” 戚玉秀赶紧又问了电影院的位置。 售票员诧异的看她一眼，说：“从车站出去之后左拐，往前走个十几二十分钟，你就能看到新路广场，那里有电影院。” 戚玉秀赶紧道了谢，领着三个孩子出门。 售票员撇嘴：“土包子还看电影。” 戚玉秀听见了，不过却还是领着孩子往那头走，小宝珠一本正经的板着小脸蛋儿，说：“她说我们是土包子，所以五十多年后，也有看不起人的人。” 戚玉秀：“那是自然的，不管啥时候，都有这样的人，不过是多还是少罢了。咱们去供销社，那些售货员不是一样看不起人？” 小宝珠去的不多，又怎么知道呢。 但是多少，也是有点印象的啦。 她有时候去大姨家，也能感受到。 不说这个，就说姑姑家的表妹沈安，不是就一直很看不起她。时常偷偷说她是土包子穷鬼吗？ 她都知道啦。 戚玉秀：“咱们一直都遇到不错的人，所以一直觉得五十多年后不仅各方面都变得好好，人也变得格外的友善。其实没有的啊！我觉得不管多少年，都还是有好人也有坏人的。你们看，姜朗不是就再三提醒我们吗？” 小宝珠点头：“妈妈说得对。” 小宝珠撒娇的问：“妈妈。你晕车好了吗？” 戚玉秀笑着点头：“好了。” 她还作势吸了一下鼻子，说：“这可是五十多年后的冷风。” 小宝珠兄妹三个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小宝珠说：“妈妈，好奇怪哦，我们都没有晕车，你就晕车了。” 戚玉秀：“这就看个人，就跟早年晕轿子的人一样呗？有的人就晕，有的人就不晕。” 小宝珠和小宝山睁大了眼，说：“轿子？” 戚玉秀点头，她说：“我倒是没赶上，我奶他们那个年头儿，条件好的结婚，那是要坐轿子的。像是我奶有个同村的小姐妹要嫁到城里的地主家做小。那家就安排了轿子来接人，结果啊，那个小姐妹在轿子上吐得七晕八素，喜服都搞得酸臭，人也邋里邋遢。到了地方一看，那家子直接就反悔了。可见啊，这晕车和晕轿子是一个样儿。而且就是有人会晕有人不会晕。” 小宝珠长长的哦了一声，说：“那妈妈会晕，我们三个小孩子都不会。” 戚玉秀：“所以你们三个很棒啊。” 他们顺着售票员的话往前走，这一路，几个人叽叽喳喳，车上的车子很多很多，小宝珠都不敢相信，竟然这么夸张呢。她呢喃：“这里的车子怎么就这么多呢。” 他们那个时候，一辆自行车都是金贵的，但是这里却有很多的小汽车。 不过……小宝珠很快的说：“妈妈快看，自行车！” 这个时候，有人骑自行车都让人觉得很亲切了。 戚玉秀：“自行车还是很实用的啊，这么多年都一点也不过时，你看，还很多人用呢。” 这个时候的人，好像格外的多，感觉哪哪儿都是人。 几个人终于来到了新路广场，戚玉秀拦住一个大妈问了路，领着孩子进入商场，一进来，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这屋里，得烧多少柴火啊？ 咋就热成这样了？ 戚玉秀局促的四下看了看，低头扫到自家的三个小孩儿，这才看到几个小家伙儿懵懂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有不安，但是更多又是新奇。 戚玉秀轻轻的笑了一下，揽过两个小孩儿，又将小宝乐放下来。 小宝乐像是小企鹅一样晃了一下，随即小小声：“妈妈，这里好。” 小孩儿也知道这里好呀。 戚玉秀点头，她说：“走，咱们去看电影，这个不知道怎么走……” 她瞅着看谁面善，这时站在不远处的保安听到了他们的话，说：“这边有电梯，你们上八楼，电影院在八楼。” “电梯？” 啥叫电梯？ 其戚玉秀的眼神儿，十分的迷茫。站在原地没动。 保安：“……” 他说：“你们跟我来吧。” 他把这看起来有点土土的娘四个领到了电梯里，随即按上了八楼，说：“好了。” 戚玉秀赶紧：“谢谢你。” 保安笑着说：“职责所在，没事儿。” 随着电梯门关上，他转身溜达走，倒是也不意外，隔三差五的，总能遇到几个不会按电梯又出门少的大爷大妈。 戚玉秀还不知道自己被定义成大妈，电梯缓缓启动，她一把圈住三个娃：“！！！” 这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