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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母点点头,含笑道:“认错倒是快,如此我还能说什么。眨眼都已是嫁了人了,娘亲还能像幼时那般,罚你默书不成。” “哎,今也算博览群书,足可见娘亲管教有方。” “还挺骄傲?” “前几日幼安还梦到犯了错,”这么一说,谢幼安不禁笑道:“娘亲让我一天读完《道德经》。我却读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便出去玩耍,等到娘亲要检查时,急得拼命往下翻,却怎么也看不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第五章,就只读了开头那些。 “我儿是谢家女郎,娘当然要督促你上进。”谢母眼里也浮现几许怀念,当初那个体弱却活泼好动,走两步摔一步的小奶娃,似乎还在眼前呢。 从那样一个几近早夭乳猫般的婴孩儿,慢慢长大。就如璞玉磨掉泥沙棱角,一步步变得沉稳内敛,长成谢家的芝兰玉树。 谢母又问了几句吴郡遇上的诸多事,幼清便找上门了。 她闻言立刻笑了,“幼清倒真黏你黏得紧,生怕她谢姊姊被别人欺负了去?” “姊姊!”她话刚说完,幼清便穿着一袭俏丽粉嫩的纹锦小襦裙,钻了进来。 眼光扫到谢幼安时微微发亮,却在将要差点扑倒她怀里前,刹车了一点点距离。她便高高撅着唇,嗔怪地道:“姊姊骗幼清,幼清在家中等了那么久,才不只是出去一会儿。” 在六岁的幼清眼里,一个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这种明明很想立刻钻到她怀里,却佯装生气埋怨她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笑。她一把拥过幼清,道:“都是姊姊的错,今日便带小幼清出门玩去。” “娘亲,我带幼清去陆府玩了,晚些时候再送回王家。” “去吧。” 这是谢幼安第一次带幼清来陆府,幼清下牛车时,对此地一切都很好奇。 比起顶级门阀吴郡陆氏的占地数万亩庄园,陆恒的陆府显得精致小巧得多。虽然没有童仆成军,闭门为士,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的气魄。 不过数占地百亩的陆府,亭台楼阁,曲径斜廊。停在那处桥旁,两旁桃花端着一抹羞红,含苞待放,青翠草木的掩映下各花千姿百态,多多奇妙,目不接暇。 她眨着清亮的眼睛,指着一朵半开的桃花,问道:“姊姊,那也是桃花吗?” 那朵桃花是淡淡近乎白色的粉,谢幼安颔首微笑道:“对,也是桃花。” 幼清蹙眉想了想,肯定地背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执子与归,宜其室家。” 谢幼安有些意外,不由笑了起来夸她道:“一字未差。” 幼清点了点头,眼里有些小骄傲,道:“娘亲说幼清不能不学无术,只懂胡闹。要我多和安姊姊学。” “幼清乖巧得很呢,可不算是胡闹的孩子。姊姊来考你,‘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何解?” 支支吾吾了会儿,幼清摇头道不知。 谢幼安眼神温柔,软言解释道:“姊姊来教你,这讲的是春日嫩红的桃花,夏日硕大可口的桃子,密绿成荫的桃叶。”红的绿的,她一一指给幼清看。至于诗经里的婚姻美好,或是玄辩时的更深含义。 幼清还小,她不急着懂这些。 …… 忽然下人禀报道王家女郎来访。 “王家女郎?” 谢幼安正牵着幼清的手,闻言不由望了幼清一眼。幼清也仰着面看谢幼安,很无辜地模样。她遂想到应该是王齐玥,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跟着侍从来到大堂,便见一女郎立在树下。她一身交绢素袍襦裙,双袖翩翩纹着洁白梨花,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堕马髻偏垂一侧,未插江南珰。 谢幼安挑了挑眉,低声嘱咐幼清等着,自顾走上前去。 那女郎不是王齐玥,竟然是和她只有过几面之缘的,晋陵公主司马纨。 司马纨眨了眨眼,解释地道:“公主的名头总有点招眼。纨儿便假借了王家女郎的名字,正想着万一被看出是冒充的就不好办了,幸而门役未起疑心呢。” “公主特意来陆府,可是有事?” 司马纨忽然上前半步,拉着谢幼安的手,神情颇为恣意真诚道:“纨儿在宫中甚是无趣,想起了宴会偶遇的谢姊姊,便趁兴出宫而来了。” 面对她莫名的亲近热情,谢幼安一瞬不知该说什么。 “甘棠,去倒杯茶。”她于是转过头,吩咐甘棠道。甘棠领命退下,司马纨这才微羞赧道:“不告而来,真是麻烦谢姊姊了。” 幼清站在原地,向着此处张望。 谢幼安笑着道:“我表妹王家幼清也在陆府,我让她来见见公主。”带着司马纨走到凉亭内,给不远处幼清使了个颜色,那机灵孩子便会意走来。 “幼清,这是晋陵公主。” 幼清虽小,却也极懂规矩,敛袖一礼:“公主好。” 论身份,琅琊王氏的幼清可不会比晋陵公主低多少。司马纨忙微微俯下身,和善地对她笑道:“王家的小女郎幼清,真是聪慧可爱的孩子。” 甘棠借着奉茶时,低声告诉谢幼安道,“将军回来了。” 谢幼安眸子望向远处,正门离这个凉亭不远。花草掩依的曲折回廊上,深玄葛衫的陆恒,朝着此处走来。 她掀开茶盖,清香顿时扑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