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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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白衣声音温软,如同篱笆夜雨,“她比往日更强大,哪怕是经历过痛苦的,但至少这一次,她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梨白衣似懂非懂。 —————— 帝后大婚之日,谢宅周遭热闹喜庆,但不乏庄重威严,因为禁军跟巡防营将都城防护得水泄不通,不许闹事。 谢家内更是人流窜动,举国世家跟官家女眷云集,但统一由谢明容等人出面招待,主屋那边,明谨所在的房间却分外安静。 嬷嬷们安静不语,仆从云集,俱是暗卫。 宫里派出的人大气不敢喘,战战兢兢。 明谨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芍药给自己描妆,妆容很淡,但于往日,已是难得的妆容了。 淡妆浓抹总相宜。 看着这样的明谨,芍药无法称赞这是姑娘这些年来最美的一次,好像绽放了作为谢家贵女本该释放的美姿容。 梳妆台上还摆着清冽梅冷酒,她手指偶尔拨动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华胜等珠宝钗环,偶尔轻捏小酒杯品着,眉眼吊梢中,瞧见芍药丧丧的脸色,微释了笑意。 “小芍药,你再这副样子,我会以为你会给我画出夜叉妆哦。” 芍药神色一僵,都要哭了。 一如谢明谨自请除族,可谢家都坚持要让她从谢家出嫁,一如明明都认为芍药已背叛她,可她依旧让她陪伴自己最后一程。 这种矛盾,很多人不解。 也只有芍药自己明白,这是明谨怕仲帝背后的人认为她已再无价值,会将她灭口。 可为了保全明谨的计划,她必须离开前者。 也就是说,明谨是一个人进入那幽幽深宫的。 “您是小仙女,这么好看,就是夜叉妆,也是最美的夜叉。” 明谨听芍药带着哭音这么说,一怔,后失笑,拿起小酒杯,一饮而尽。 “时辰快到了。” 时辰到了,婚车已在外。 明谨一袭红衣出了谢家门时,半大的小子孩童忍不住叫了一声。 “阿谨姑姑。” 明谨回头,看到谢至臻睁着大大的眼睛在看她,眼里含泪。 这个孩子最初是胖墩墩的,可爱俊俏。 如今多年后,褪去许多稚嫩,多了几分在家族摇摆中酝酿的不安跟敏感,但他依旧是纯净的,也是一派赤诚的。 就好像现在。 不管谢家如今这么多人对她怀有多少畏惧,恐惧,感激,心痛等诸多情绪。 唯独这个孩子,他喊住了她。 明谨回头,隔着绯红的薄纱,双目微滟,不知是笑还是不笑。 “您还会回来看蒙蒙吗?” 谢至臻压着哭声问。 他很聪明,已经知道最近家族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他也知道很多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包括明黛姑姑。 包括…… 他觉得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姑姑也一样,也许也不会回来了。 明谨沉默片刻,终究回了一句,“等你长大。” 她上了婚车,抬眸中,见到阶梯上站着的谢明容,后者是迄今谢家人里面最冷静的,没有任何失态。 隔着帘子四目相对,谢明容偏过脸,朝一处看去,像是指引,明谨的目光顺着去看,正瞧见了人群中的年轻男女。 第233章 折磨 就一眼,谢明谨目光微涩,但还是收回了目光,放下了帘子。 车马过街,在万人空巷的欢送中,人群中的谢明月眼含热泪,憋着哭声。 边上的谢之檩一言不发,却攥住了谢明月,不让她跑出去拦人。等车马跟禁军走远了,人群渐散,谢明月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哭。 谢之檩却说了一句,“我要去参军。” 谢明月一怔,转过脸来,“你说什么?” 谢之檩垂眸,淡道:“是谁的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谢之檩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们都该长大了,明月。” 谢明月这次懂了,第一次顿悟。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以后再不会,也不该让这个姐姐为庇护他们舍弃半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 今夜的皇宫光火通明,连宫女的走路上都带着几分喜气。 翎妃的未央宫却显得萧瑟压抑许多,但也没人敢闹腾,因为几个月前秦家的前车之鉴还尤在眼前。 翎妃这些年能得恩宠却不被其他妃嫔算计去,也算是有脑子的,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她隐约察觉到宫廷内外的变化。 帝王,或许再不是当年的帝王了。 她不敢在没有确定结果之前贸然出手。 那就让谢明谨堂而皇之入主中宫? 一想到此刻的帝后洞房花烛夜,翎妃心如刀绞。 另一边,夜色降临,皇宫之中宴席五百桌,世家跟官僚云集,但中乾宫暖光雍容,反而显得寂静,明谨已换了轻便的长裙,正在卸去妆容,但透过铜镜,她看到了走进来的仲帝。 明谨眸色微敛,将目光收回,回到镜子上,认真取下耳环等配饰。 她也没行礼。 褚律走到边上,倚着柱子看她卸妆,待她完事了才开口。 “现在不端着了?我以为你还会跟我行礼。” 明谨转头看他,“君上总不能让我顶着卸了一半的妆容与您行礼吧,好像更无礼。” “行吧,你爱怎么样都可以,不过你化妆了比没化妆……” 今日一袭新郎官衣着的仲帝显得英姿勃发,但眉眼上挑间,总有几分少年气,在瞧见明谨似笑非笑瞟来一眼后。 仲帝卡顿了下,溜出一句:“也就大仙女跟小仙女跟区别吧。” 这话从君王的嘴里出来,怕是能醉了许多姑娘。 明谨眼底却分外冷静,毫无波澜,“总归都是仙女,看来君上不会吃亏。” 仲帝笑,走了过来,他在观察随着自己靠近,她的反应。 但没有什么反应。 她只是在收拾瓶瓶罐罐。 慢条斯理的。 “自你坐在这里,我就已经赚到了。” 他一再自称我。 明谨察觉到了,却看了外面一眼。 落地帘子外面似乎有动静。 “宴席已经散了?” “嗯,不过有人闯进来,老姚在打他。” 手指捏着胭脂盒的明谨将胭脂盒翻了盖,扣在桌子上。 老姚就是那个老太监,姚远。 十二监的上一代统领。 后来为了太子卸任,专心跟在太子身边,但偶尔也会跟着君王——必如白衣剑雪楼的人不在的时候。 如果姚远在外面与人厮杀,那么现在殿外的就是…… “梨白衣在外面吗?”明谨问道。 仲帝走过来,替她收拾桌面,且笑着说:“我让她离开了,因为你跟她都不喜欢。” “多谢。”明谨道了谢。 仲帝却敛了笑意,来了一句:“主要我也不喜欢,那就不必谢我了。” “不过,你不想知道外面那个人是谁吗?” 明谨看了他一眼,没问,仲帝缓缓拉开帘子,唤她过去。 明谨起身,走过去了,看到了远处的宫廷城墙上与姚远打斗的黑袍人。 徐秋白。 “君上是在试探我?” “不,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很讨厌这个人。至少,远高于你曾经有可能对他的几分喜欢,借着你不喜欢的婚事,去折磨一个你讨厌的人,至少你也不会太吃亏——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让老姚停下。” 仲帝此人在中庸之外,言行乖张,所有男人不会做的事,他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