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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一转,到了四月,大雨把土路冲成泥潭。陈季琰从国际学校放学回来,白袜子裹到小腿,在车里皱着眉头,有佣人早早地准备好了凳子给小姐垫脚。她甩掉鞋子踢踢踏踏地进门,从背后扑上来搂住叶嘉文的脖子,“干什么呢?看雨呢?作业写了吗?英文会不会?不会我教你。” “叫姐姐。”她捏着他的脸,“叫我姐姐。” “你有弟弟。”叶嘉文由着她捏,梗着脖子不肯松口。 “你这个弟弟最好啊。”陈季琰觉得没意思,松了手,往他头上一拂:“你快点长高,再长壮点,怎么吃什么都不长肉,烦死了。” 突然又到了初中的时候,他仿佛一夜之间就抽条,十四岁就到了一米八,陈季琰比他大三岁,身高已经牢牢稳定在了一米六,看他得抬头。她说:“你蹲下点,不然我看你费劲。”他听话地屈膝,她立刻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容恶劣,原来早就想好了要捉弄他。 梦里雨声一直淅淅沥沥,叶嘉文被手机铃声唤醒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而窗外也确实真的在下雨,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小叶啊,今天晚上在四季酒店吃晚饭,你要来啊,包厢号发给你了。” 老孟讲话油腔滑调的,搞得叶嘉文浑身上下不舒服,皱着眉头问:“吃啥?” “吃啥还用你操心?都安排好了,你人到就行了。” 叶嘉文其实只是一个小职员。孟华方说西港度假村主体建筑的构思是他提出来的,这不假,可度假村那么大,他只是个小螺丝钉罢了,怎么看也不至于是要公司老总请他吃饭的地位吧? 仿佛突然找回了记忆,陈季琰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出现在眼前,叶嘉文醒悟了——八成是陈季琰搞的鬼。 前天晚上她塞给他一张餐巾纸,上面写着自己的电话号码,假装建议实则命令地要他打电话过去,他随手往兜里一塞,有意无意地再也没想起过。 叶嘉文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冲到阳台上,前天穿的裤子已经在水里反复浸泡甩干,搅成了一团麻花。 室友刘章睡在跟阳台联通的主卧,被他一番操作弄醒了:“干啥呢?” 叶嘉文掏了掏口袋,餐巾纸已经碎成了屑,均匀地粘在洗衣机里的每一件衣服上。刘章隐隐约约看到了,气得大叫一声:“你还让我放衣服前掏掏兜呢,你看看你自己!哎气死我了你!” 陈季琰住的就是四季酒店,孟华方安排的饭局对她来说不过是下个楼,但合同都签完了,方案也定好了,没必要的饭局她不想去。直到孟华方假装随口一提:“哦陈总你认识的那个小叶,我把小叶也叫上了,哈哈哈。” 陈季琰正在晾干指头上的指甲油,听他这么说,当下就变了心意。“行啊,几点?” 吴明川在旁边把律师发来的文件翻得哗啦啦响,陈季琰把电话放下,操起靠垫向他扔过去:“扇风呢?嫌热就开冷气。” 吴明川稳稳地接住了,不疾不徐地说:“大小姐,到底长大了没啊?” “话还挺多。”陈季琰摇头晃脑地吹了一遍手指,“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吧。你跟叶嘉文也好久没见了。” “也没很久。” 陈季琰把指甲油的瓶盖盖上,“得了,跟我说说律师都怎么说的吧,我弟到底有没有份?” “没份。先生把遗嘱写得清清楚楚,你就是唯一继承人,所有股份都是你的,集团下面所有公司都是你的。季宁少爷只有两处房产,一处在伦敦,一处在洛杉矶。那些争论都是站不住脚的。” “站不站得住脚重要吗?”陈季琰笑笑,站在镜子前,“你回去问问吴叔叔,他肯定也不觉得重要吧。”说完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吴明川走过去,拿起梳子帮她梳头。陈季琰已经二十七岁了,但是不显年纪,又因为个子不高,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也就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父亲去世后,她就开始爱涂大红色的口红,恨天高踩得邦邦响,是怕别人以为她年纪小好欺负,就爬到她头上来。 “吴叔叔是跟爸爸一起打拼过来的老人了,凡事论经验、论人品,都靠得住。不信任我,那是我做得不够好。”陈季琰语气淡淡的,“不过他年纪也大了,操心太多对身体不好。” 吴明川低声说:“我也这么劝他。” “他是他,你是你。”陈季琰低头看自己亮晶晶的手指头,“小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头到尾,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从我背后给我一刀的人是你,那我无话可说。” 她是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吴明川心里一惊,接着眼睛泛酸。 陈季琰从镜子里看着他,噗嗤一下笑出来:“多大人了啊,羞不羞。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吃饭了。” 孟华方虽然抠,到底也是个公司老板,请客还是很舍得花钱的。客人们都还没来,包厢里只有老孟父女俩,孟书妍坐立不安,给叶嘉文发了个微信:“叶哥你啥时候来啊?别到时候全场大将,只有我一个小兵啊!我啥也不懂!” 还没发出去,叶嘉文就推门进来了,进门头也不回就手一松,后面有个人赶紧伸手撑住了,接着施施然进来一个笑眯眯的陈季琰。 要不是吴明川眼疾手快,她这个鼻子今天就在这儿报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