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青离淡淡一笑，背后天空猛然一道闪电闪过，将他的身影照得通亮。雪白的衣衫被风扬起，像一道永恒的时光刻在天地间。 罗睺又一次消失在微尘身体里，白泽紧紧盯着微尘。片刻之后终是见她胸口微微起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白泽。”青离道。 白泽对青离一直很矛盾，既怨千年前他与青丘逼得微尘上仙跳了诛仙台，并将他囚于锁妖塔，又不得不承认他对于现在的微尘极好。 “你们白泽一族乃昆仑山上的上古神兽，通万物之情，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除的方术。为何你却如人间少年一般？冲动易怒？”青离抱起微尘御剑而行，面无表情，语气淡漠。 白泽跟在他身后，他的语气并没有多重，但白泽却觉得像是有沾了盐巴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痛不见血。 “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你可知后果？”夜风呼呼的刮，小镇下面许多飘忽的人影来回奔走窜逃，白泽知那是地狱勾魂使者在追捕今夜死去的那些人。 “青离帝君你为何要将罗睺封在微尘体内？你可知道这样她永远也成不了仙？”白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 “五年前……”青离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五年前，微尘就差点魂飞魄散，需法器替她寻魂铸魄。唯有创世青莲所化的十二品莲为最佳。其中十二品功德金莲为接引道长所有也就是佛祖如来，十二品业火红莲为血海冥河老祖所有。且微尘在忘川呆得太久，那一魂一魄早就被忘川怨气戾气所染，也唯有十二品灭世黑莲才能容她。” 青离低头看着怀里昏迷的微尘，轻声呢喃道：“即使不用十二品灭世黑莲，她亦成不了仙。” 白泽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不停的吞咽口水。他眼圈发红，鼻子酸涩难忍。要是，要是在五年前秦国花园里，他不咬赢政就好了。这样上天就不会降天谴了，那么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青离说得没错，枉他还是昆仑山的上古神兽，做事却冲动易怒从不考虑后果，与人间那些无知少年又有什么两样？ 即使不用十二品灭世黑莲，她当然也成不了仙。因为生于邪恶的忘川，只余一魂一魄，生来五智不全，这些哪一条都不会让她轻易成仙呐。青离一直都知道。 今夜怨魂太多，扰乱了天象。青离也懒得管，天地自有造化，再不济亦有那些自诩维护正义的神仙出来管。白泽也不知道他这是想去哪里，只得闷头跟在他身后。许久他们才停下，一处山谷。 满目疮痍。 头顶的天空比之谷外更可怖，电闪雷鸣乌云压顶自是不必说。更可怖的是在山谷上空盘旋着一只巨大的混沌兽。 传闻这兽只在洪荒出现，那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白泽疑惑地看向青离，难道这里是洪荒入口？ “这里是陆压的桃花谷。”白泽简单解释道。将微尘交给身旁的白泽，升至半空，嘴里低声念动咒语。笼罩在桃花谷里的结界开始动荡，盘旋于上空的混沌兽张开口纵身而下朝青离而来。 白泽在下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知道青离有伤在身，亦知他修为损了许多。他甚至可以 看到纵身而下的混沌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携带的腥风将青离的长发衣袍吹得狂乱飞舞。 一句帝君小心还未说出口，只听得一声仰天长啸之后，透明的混沌兽即刻化作烟雾消散，结界破裂，天空翻滚压低的乌云和电闪雷鸣都一并散去。 清晨的阳光破开乌云撒在了桃花谷。 树木凋零，土地焦枯，河水干涸一片秃败的模样。白泽不停的四处张望只想找到一棵哪怕一棵开花的桃树。 这里与微尘所说的那个桃花谷着实相去甚远，青离也微皱了眉，他以为凭陆压的性子及本事这里早就被他修复了。看着落败荒芜的样子他甚至怀疑陆压有没有在这里。 踏着焦土，穿过枯树林。青离抱着微尘，白泽跟在他身后。径直朝林边的木屋走去。木屋的门敞着，屋里东西一如他最后离去时的模样，只是落满了灰尘。 “陆压道君不在这里？”白泽手指划过桌面，上面立刻留下一道浅浅的灰痕。 “四处找找。”青离将微尘放到床铺之上，起身走到屋外，负手而立，四处张望。 白泽寻着屋前屋后找了一圈没有丝毫收获。返身回去，却见青离已经走到了一棵枯掉的桃树之下，蹲下身子，手里抓着一捧土放在鼻尖轻嗅。 “这里怎么有酒味？”白泽也学着青离的样子抓了一把土，放在鼻子下轻嗅。土里泛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青离放下手中的土站起身，又向四周张望。“这是陆压埋在树下的桃花酿，这酒香未散，定是陆压不久前在这里取过酒。他一定在这里。” “若陆压道君真的在这里，那为何谷内是这般模样？”白泽择下桃树上的一节枯枝，拿在掌心细细观察。“与微尘上仙和我所说的世外桃源相差甚远。” 青离转身看了白泽一眼，继而又转身回了屋内。 微尘还未醒，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坐在床沿，静静凝视她。此刻的微尘与记忆中千年之前的微尘上仙相去甚远，手指弯曲在她脸庞处停下，却再也没有前进分毫。俊美的脸上收起了多余的表情，一如往日的清淡疏离。 只是眉宇之间像压着一块巨石，沉沉默默不发一言。 白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知说什么，借口打水来替微尘擦脸。却被青离一语拆穿。“此时整个桃花谷内树木花草皆凋零，河水也干涸了。你要去哪里打水？” 青离起身走过白泽身边。“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寻陆压，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我没回来之前，不可出去。” 白泽眼睁睁看着青离出门时将门反手带上。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混沌沉闷的怒吼声，狂风呼呼地刮，穿过枯树林，像极了十八层地狱的鬼哭狼嚎，这间木屋亦在狂风中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白泽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双手搭在门上，想起青离临走时的嘱托。只得放下手，急得来回走动。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怒吼声渐渐小了，门外的狂风也像小了些。混沌的声音只剩下呜呜咽咽，像是极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后害怕的趴在地上，屈服的呜咽声。 白泽趴在窗户上朝外看，除了干枯的桃树林，什么也看不见。 而白泽不知道的是，方才那阵穿过树林的狂风所发出的类似于鬼哭狼嚎的声音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鬼哭狼嚎。它们是来自地府的阴兵，在牛头马面的带领下来寻着微尘身上的恶鬼气息而来。 青离早就有所觉，这才带着微尘白泽赶到桃花谷，想让陆压暂时替他看着微尘，待自己一并解决了那些魑魅魍魉，就将微尘带回地南极天的帝宫。 他收了剑负手立于枯树林中，地府阴兵所带来阴风在阴兵消散后也渐渐消失。他飞舞的衣衫与乌发也一并安静，冷眼看着阴兵退去。脚下趴着已经屈服的混沌，天地一片静默。 “你主人陆压在哪里？”青离低头看着混沌问道。 混沌肉体早就被陆压炼化，现在只余透明的灵体。它一生逐恶厌善，现在被陆压炼化心中本就积压了太多怨恨，所以虽为上古之神陆压之剑，但是并非善剑，除了陆压它也未将其他神仙放在眼里。哪里想到今天又折在了青离剑下。 混沌害怕地缩成一团，呜呜咽咽的像一只可怜的小狗。眼巴巴地看着青离，瑟缩着脖子，却怎么也不肯开口说出陆压的所在之地。 相比青离，陆压对它心里造成的恐惧更大。 就在这时，虚空里传来陆压吊儿郎当的浅笑声：“青离，你闯我桃花谷，破我结界，又将阴间阴兵恶鬼引来这里，还伤我混沌。”依旧是一身灰色的道袍，道袍上被太上老君扯破的那道口子，也依旧没有缝补。手里还拿着一坛美酒，那酒香正是青离在树下时闻到的那种酒香。 “你这样可不是一方帝君该做的事？” 混沌见陆压，即刻化做一道虚光，幻成了一柄大刀，刀柄处正是混沌的头，那两只眼睛一触到陆压的目光立刻不动，变成了普通的的装饰。 陆压收混沌刀倚着枯树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离。 “既然你在这里，为何避而不见。”环顾四顾又道：“为何这里还是这般模样？” “走吧!”陆压率先提步朝木屋走去。他与微尘一同生活了五年，对于她的气息早就熟悉。且青离孤僻，目前他能想到他来找他的原因，除了微尘的事，恐怕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推开木屋门，白泽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见是青离与陆压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她这是怎么回事？”陆压还未靠近微尘床边，便发现了她身上多余平常的厉鬼煞气，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桃花谷内会有地府阴兵厉鬼的原因了。 想必他们也是寻着微尘身上的气息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