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白泽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嗯。”陆压听闻点点头，看向青离：“所以你这次来找我，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或又是要我替你养她？” 青离剑眉微扬，看了陆压一眼。“你前些时候去洪荒做什么？” 陆压正在喝酒，听到青离的话，一口酒呛在喉咙里，连连咳嗽：“你来就是问这个的？” 青离抬手一划，他们面前便出现了一片血腥场景。 “这是哪里？”这里也就白泽没去过洪荒，所以并不知道青离所显现的这个幻像是便是洪荒。 “洪荒。”青离简短的对白泽解释了一下，而后挑眉看着陆压不语，那意思很明显。 这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陆压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株已经枯萎的花，丢给青离。 “噬魂花。东西拿了你们可以走了吧？”陆压打了个哈欠，一副极困倦的模样。 青离接过噬魂花，手里又幻了一碗清水，将噬魂花置于清水中。那明明都已经枯萎的花朵一触水，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只见它花瓣片片舒展，极快的吸收着碗里的清水，不过片刻，花朵已经饱满得像是刚刚从枝上摘下来的，花瓣间甚至还有晶莹的露水转动，碗中清水一滴不剩。 盛水的碗已经不见了，唯有一朵奇怪的花静静的躺在青离白皙的掌心。 噬魂花，一听便是不祥的名字。它层层叠叠的花瓣从外至里由漆黑至纯白，花心处紧紧包裹还未绽放。就是这样这朵奇怪的花，让屋外还未散去的阴兵恶鬼凄厉的哀嚎。 肉眼可见之处一缕缕的魂魄向着青离掌心处的噬魂花汇集。那小小花心一张一合，纯白的花心像一个无底洞似有巨大的魔力，吸收着那些魂魄。 白泽一直随女娲后人微尘上仙生活在天上的女娲宫里，虽知道噬魂花，亦知道噬魂花的作用，但亲眼见着还是第一次。 青离手掌心的那朵花已经被黑色的鬼魂全部笼罩了，这样只看得到青离手掌心里一团漆黑的浓雾。他低头垂目，静静地凝视着掌心中的那团浓雾。俊美如玉的脸庞冷清寂静。白泽看着他这样，心里竟不犹自主的升起了一丝寒意。 堕落之罪神。 若我为神，天地便再无妖魔。若我为魔，神阻杀神，遇佛杀佛。 那团被他玩弄在掌心的浓雾，渐渐散去。直至最后那朵噬魂花静静的躺在他掌心。 “青离帝君，你是要用这朵噬魂花来吞噬微尘上仙体内的恶魂吗？”白泽拦在朝微尘而去的青离面前步步后退。“你可知道这后果？” 见青离竟是认真的，陆压也敛了眉目，神色严峻。拉住了青离的手臂。 “你真打算用这朵花去吞噬微尘体内的恶魂？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青离拨开挡在身前的白泽，未转身对陆压道：“你既然去洪荒取了这噬魂花，难道不也是这样打算的吗？” 青离并未给他们太多反驳的时间，直接将噬魂花放到了微尘胸口。刹时间，丝丝缕缕的死气从微尘体内飘散出来被噬魂花吞噬。相应的微尘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如死人一般。 “你疯了。”陆压上前一步，抢走了微尘胸前的那朵噬魂花。被引出来而未被吞噬的死气四处乱窜。青离缓缓伸出手，抓住了那些死气，倾刻间便在他的掌心消失殆尽。 陆压五指成爪盯着青离的一举一动。“你若不与我说个清楚，我便将这花毁了。” 气氛万分紧张，白泽脚步无意识的向陆压靠拢，显然他是站在他这边的。青离冷眼瞧着他们的举动，敛了眉目。 “置之死地而后生。”屋外隐隐又有鬼哭狼嚎之声，这是地府阴兵鬼差闻其厉鬼气息去而复返。青离一扬手一道耀眼的白光至屋内向外扩散，方才都还刺耳的声音此刻消失殆尽。 “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青离道：“微尘体内的罗睺已经在蠢蠢欲动了。他周边的邪恶生灵死魂无需他召唤，便会自动被微尘吸收。” 话到此处，青离并没有在言语，手掌伸至陆压身前，眼睛亦盯着他。 无需言语，他们已经想到了青离未说出话的意思。 微尘已经不是微尘了，她只是罗睺的一个载体一个容器。 “若将微尘体内的死气被噬魂花吞噬干净后，她会不会死？”白泽眼圈发红，艰难道。 青离已经接过了陆压手里的噬魂花，重新将它至于微尘胸口处。听闻白泽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复而又低头垂眸看着微尘，修长白晳的手指悬于噬魂花上方，五指如水波轻轻舒展起伏波动，引导她体内的死气。 目光如水，侧颜如雪。 极久之后，才轻声道：“她不会死。” “还不如让她此刻命陨魂散。”陆压倚着床边墙壁，亦垂眸看着微尘，似漫不经心：“她终究不能成仙，亦不是人。五界之内，恐再无她容身之处。” “青离。”陆压抬眸看着青离道：“她唯一的归宿便是……” 魔道。 是的魔道。她不是妖，也不是鬼，从不是人，今后更不会是仙。 “我南极帝宫便是她的归宿。” 魂抽如丝，极久之后微尘额间那朵漆黑的彼岸花终于消散。手掌反转将噬魂花收入手心，洪荒之物，不管善与恶，从不是凡物。这朵噬魂花亦不例外，即便将微尘体内的恶魂几乎吸收殆尽，颜色亦不曾变化多少。 静静躺于床榻之上的微尘，呼吸微弱，苍白如雪，肌肤如瓷器，泛着冷冷的光芒。 三人一时静默。 时日恍惚如深海之水，静静悄悄一恍而过。 只是再此之后，微尘便再也没有醒过。除了白泽，青离与陆压便再也没任何动作。终日守着昏睡不醒的微尘，若不是她胸口轻微的起伏，他甚至都以为她已经死去多时。 终日无聊至极，看不到希望又不至于绝望，这感觉折磨得白泽生生瘦了一圈。找过陆压，但他终日躺在干枯的桃树上喝酒，一醉便是数日。而青离至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整个桃花谷，似乎只有白泽一人。 他几乎就要被这种感觉逼疯了。 “再没有微尘之前，你在做什么？在微尘坠于忘川数千年之时，你又在做什么？”醒来后的陆压头脑还不甚清醒。头有些疼，抚额闭目倚于门口，另一只手依然还拿着一只酒坛。 数次见白泽情绪焦躁，便开口点拨。 听闻他的话，白泽倒是真的认真想了一下。 再未见微尘之前，他还只是一只小小的白泽兽，道行低微，智力如幼童，化不得人形，终日在山间捉蝶嘻戏，修道炼法。而在微尘坠于忘川数千年之间，他被青离困于塔内，里面凶险亦常，它亦只得修炼法术对付那些源源不绝的妖魔鬼怪。 白泽情绪渐渐平静，它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门前欲与陆压说，但是那里已经人去门口。 空荡荡的门口，大片大片的阳光倾泄而入，空中细小的尘埃被照得毫发毕现。回头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微尘，所有的浮躁随着倾泄而入的阳光慢慢蒸发。 关好门，林子里依然如初进来时一般模样。在林中看见陆压抱着酒坛，躺在桃树枝桠上，灰色的道袍垂落在风中，一只手掌覆在眼睛上遮挡温热的阳光。 白泽一身雪白的袍子站在树下，乖巧干净得如人间不碍世事的孩童。 “陆压道君，我先走了。” 等了很久都不见陆压回答，白泽以为他又睡着了。便也没在唤他，提步向林外走去。直至林子边缘处，陆压似睡梦中刚醒，慵慵懒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青离已经去寻让微尘醒来的办法了。” 白泽四片寻了一番，亦没有看到陆压的身影，想了一下，便明白了。“我是去寻导致吴家惨案的背后凶手。微尘因此而伤，我不能在此坐等了。若不及时找到那人，恐怕又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一阵轻笑，白泽只觉风中有酒香飘过，再抬眸陆压已经抱着酒坛停在了他身前。他抬手打开身后的结界，笑道：“虽我不喜天上那些伪善的神仙，亦不喜人间软弱的凡人，不过你与微尘一般，愚蠢善良得让我不忍不理。也罢，你去吧！” 显然这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是白泽也不介意。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道君暂时替我照顾微尘上仙了。” 若想要查清事情经过，恐怕还得回一趟吴府。心下主意打定，白泽便不在犹豫，腾云直奔吴府而去。 陆压一挥衣袖，破开的结界又合好如初。 阳光甚好，他遥望林子里面的木屋，神色寂寂。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复又飞回桃枝枝桠上，闭目而眠。 清风拂过桃林，枯枝碰撞。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又恢复了平静。垂于半空中的灰袍衣角，似他一般，低调却不曾让人忽视。 张扬却又孤寂。 沉沉的叹息从他口中溢出，似过了千年之久，他才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掌，漆黑的眸子干净清明如水，直直望向遥远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