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头发全白，上了凌霄宝殿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微尘脑袋里嗡嗡闹哄哄的，她扶住旁边的树木，低头垂目极久都没有说话。烽休有些担心，“微尘姑娘，帝君为上古之神，定然没事。”

    “那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在哪里？”微尘绝望地低声问道。

    烽休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的陪着微尘。突然他发现他与微尘所站的地方，地上的花草纷纷枯萎。惊愕抬眸，却只见微尘的眼泪划过颊边落在地上，晶莹的泪珠坠落在地上之后，与其接触的周边花花草草皆失去光泽，片刻之后便焦枯。

    “微尘姑娘……”烽休迟疑地看着她。

    微尘抬袖擦干眼泪，没有再与烽休说什么话。转身极速离去，烽休担心她会冲动直奔灵宝殿。于是急匆匆追随她而去，却在高上玉霄王府前停下。微尘站在那里，她面前还跪着一个俊秀的少年。正情绪激动地与她说着什么。待他走近方才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少年正是被青离关在高上玉霄王府里的白泽。

    他单膝跪在微尘面前，头垂得极低。“微尘上仙，我们白泽一族从来都是伴随着女娲而生，我们生来的使命便是守护女娲一族。现在白泽已经失职让您入魔，本就罪该万死。若您还执意弃我，白泽唯有以死方可保我一族荣誉。”

    微尘倾身将他扶起来，“我们出去再说。”松开他的手，与随后赶来的烽休微微点头示意。

    “微尘姑娘。”烽休叫住她，微尘抬眸不语示意他说。“你去哪里？”

    “放心，暂时不会去南天门。”说罢便在诸人惊诧中与白泽安然离去，守卫的侍卫忐忑地看着烽休，微尘为魔，而他们的职责就是除魔护卫五界平和，如今眼睁睁看着一个魔在他们眼前安然离开，虽然她曾经是女娲后人。

    “我们高上玉霄王府只忠于长生大帝青离帝君。”烽休冷冷的瞥了诸人一眼。

    随微尘离去的白泽始终跟在微尘身后，沉默不语。一直跟着微尘路越来越熟悉，直到隐在云间女娲宫里的飞檐若隐若现。方才醒悟，微尘亲自上前敲门。许久之后才有人才来开门。

    “微……尘上仙。”小仙婢不敢置信，眼圈一红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眼泪落得急，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的有人在。”微尘扶起她，微微勾起唇角，随后便恢复正常。

    “奴婢一直在等您回来。”小仙婢喜极而泣却又不敢看她，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微尘只是笑笑，漫步走在熟悉的宫殿里，每一棵花草看起来这么熟悉，却又这么陌生。白泽与小仙婢一直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直到停在那座残破的宫殿前微尘才停下。仰头看着久置成灰已经残破不堪的宫殿，笼罩在宫殿之外的结界流光溢彩。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微尘身上的衣服从上而下，一点一点变成女娲后人繁复华丽的曳地长袍。

    她一挥衣袖，透明的结界应声而碎。将两人阻在外面，她推开宫殿大门，地上门上扬起的灰尘悬浮在空中，有阳光射入久未殿内，连同微尘在内虚幻得不真实。她身后的门自动关上，阻隔了外面两人的目光。白泽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慢慢放下。

    微尘面无表情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高台的座椅转身坐下，默然看着这坍塌残败的一切。这是几千年以前她第一次踏入女娲宫，踏入这座经历着最后时刻的宫殿。手指微微颤动，眼前幻象重生。当日情形纷沓而至，双腿无意识化做蛇尾，那些疼痛好像在慢慢复苏。

    许久之后紧闭的殿门终于打开，白泽几步上前紧张地看着她。

    “我无事。”微尘如是道。越过他径直朝前走去。白泽与小仙婢又紧紧跟在她身后，没走出几步身后响起轰隆隆的声音。白泽两人蓦然回首，那座宫殿竟然寸寸坍塌。微尘波澜不惊头也没回，很快便将他们两人落在身后。

    泉灵那里的陆压听闻这声巨响，蓦地睁开眼睛。先探身看了一眼沉在湖底的风珈，见她还闭着眼睛好好呆在那里。便起身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却只见坍塌的宫殿不见其他。

    陆压四处寻找终于在女娲宫门口见到了微尘。

    一身繁复华丽曳地长裙的微尘，陆压依旧是那身染满血色的中衣。他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微尘似有察觉，蓦然回首。这种美，这种凛冽至不可亵渎的美，陆压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她，唯有微微一笑。

    “陆压，你终于醒了。”微尘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血迹上。

    陆压低头一看，随意瞥嘴笑道：“微尘，这不是我的血。”走近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她，笑道：“小微尘真美。”

    微尘心里装着事，也没有心情与陆压插科打诨。“风珈在这里。”疑问句却又用的是肯定语气。“在灵泉。”

    陆压点点头，领着她往灵泉那边去，白泽被留在原地。灵泉风珈许久都没有来过，她随陆压盘腿坐在泉边，蒸腾腾的水雾弥漫在他们周身。微尘手指轻轻拨弄水面，手指立刻冒起黑烟，而她却不自知，还一直将手放在水里。陆压连忙拉起她的手，指尖已经被灼伤。

    “你这是做什么？”他不悦道。

    微尘轻轻一笑,甩开指尖上的水珠。“这里曾经是我每月疗伤的地方。”她静静看着闭目躺在泉底的风珈，回忆道：“我们女娲一族每逢十五便会化身人形蛇尾，这个时候是我们体力最弱的时候。”

    陆压坐在她旁边托腮静静地看着她，他与他师姐女娲相识数万年，从来都不知道女娲月逢十五会变身。“然后每变一次身我们的头发颜色便会深一分，从红色一直变成黑色。”陆压下意识看着微尘的头发，此时她的头发是黑色的。“你的头发是黑色。”

    “因为这不是我的本体。”微尘道：“最后那一次我的头发已经是黑红色，还有几次便会接近黑色。”勾起一抹讽笑：“可惜那一次却跳了诛仙台。”

    “若我知道如今会这么喜爱你，当初定不会贪睡。”他懒懒笑道：“可惜我并不知道。”

    微尘垂下眼睛却不正视陆压的目光，他的爱恨总是这般凛冽黑白分明。“陆压，我是女娲后人，曾经与你一样也是神。所以我并不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来保护我！”顿了一下，她艰涩说道：“陆压，以后你便做好你的神，我便做好我的魔。你不要在插手我的事了好不好？”

    “呵呵。”陆压一愣继而笑道：“小微尘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微尘。“你是担心会连累我，还是担心我也会成魔？”他道：“成魔与成神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杀戮亦或拯救这些于我并不会因为身份的转便而改变。”

    “我便是我，无人能束缚我。”

    “可是我并不希望你参与到我的事情中来。”她看着陆压认真道：“我本无罪，若因我之故让你成罪神，我会憎恶我自己。陆压你洒脱如风，本来不应该这样。”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陆压亦知道。他一直骄傲，也如微尘所说洒脱如风。蓦地轻笑，轻声道：“那我便如你所愿。”说罢起身，用法术将泉底的风珈捞上来抱在怀里，从她身边走过。

    待他离去许久，整个女娲宫内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才颓然放松。鼻子发酸眼睛泛红，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她连忙装作不在意袖子拂过眼眶。转身一看来人却是去而复返的陆压。

    “下次内丹可不要随意给别人了。”陆压走近微尘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俯身低头在微尘还来不及反应时微凉的唇印上了微尘的唇。有一颗珠子从他的舌尖渡到微尘嘴里，陆压一只手微微掐住她的下颚，珠子便顺着喉咙滑入体内。“我走了。”

    微尘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女娲之丹重回体内，终于发现另一颗藏在体内的内丹。捂着唇驱动法力，另一颗内丹落在手里。泪水终于没能忍住。若能为她不顾性命而将自己万年修为的法力送给自己的除了陆压便只剩青离。

    泪水落进灵泉，泉水升起黑色的雾气，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等了许久也不见微尘回来，白泽便寻了过来。微尘已经停止了哭泣，而灵泉的干涸让白泽震惊不已。

    “我方才在外面看到陆压道君离开了。”白泽嚅嚅道。“他神色很不好。”

    “我们走吧。”微尘起身对白泽，先白泽一步离开。

    白泽一喜，微尘终于答应自己跟在她身边了。

    在小仙婢恋恋不舍中，白泽化身为兽，微尘坐在它背上。离开之前它朝着巍峨秀丽的女娲宫长啸，这是最后一次来女娲宫。白泽驼着微尘转身离开，身后的女娲宫门缓缓关上。